第一百一十五章 (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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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公寓前種了幾棵很高的槐樹,今年花期來得早,幾百串潔白的花穗隨風搖曳。初春的日光很溫和,映出的花影婆娑中,另一片異樣的影子走上樓梯。她從包中取出從沒有用過的鑰匙,沒有猶豫,推開一扇完全陌生的門。
合上後又過了好幾秒,若昕尚未來得及打量眼前的房間,謝誠至已從裡面走出來。他踏著拖鞋,隨意披了件外衣,陰狠地盯著她看了第一眼,就打起連天的哈欠,懶散地說:“你來了?隨意坐吧。”
“這是你住的地方?”若昕很意外。
“對啊,有什麼不妥嗎?”他對她笑道:“一個刺客把他住的地方都告訴你了,還不夠證明他很信任你嗎?”
若昕無語回答,謝誠至說:“你請坐,寒舍簡陋,沒什麼能招待你的。我昨晚上幹了一夜的活,實在太累了,沒神氣陪你。要是打探好了環境,就早點回去吧。”
他說罷又轉身要回房間,隨意怠惰之態與一個夜班工人無異,加上剃得極短的板寸和褐色的面板,鄰里相見大多都會猜想他就是一個獨來獨往的工人。
“我有事,說完就走。”
他往椅子上一靠,滿不在意地哂笑道:“你有什麼話快說吧,在我睡意消退之前趕快說完。我今晚還要上夜班,別打攪了我的作息。”
“昨天晚上你的車停在書店附近,你是要做什麼?”
謝誠至面色一僵,像是在看滑稽的表演,嗤笑道:“路過不行嗎?”
若昕的臉上沒有一絲波瀾,冷靜地說:“景行最近一直忙著寫畢業論文。主題好像是關於現在的社會現狀。我聽他說起,各個學校好像又有不少學生準備遊行。”
“我沒去找他,剛好路過。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根本就不想看見我。說起來我正想要問你,我拜託你做的事,你好像一直無動於衷,並沒有幫我去做。你壓根就沒有想幫我把話帶給景行吧?”
“我沒有答應你。”若昕又說:“你應該很清楚,景行因為父親的事,雖然從未參加任何反抗行動,卻一直很在意。若是想要一個人能理解,即使請一個口才最好的辯論家去說服,也遠遠比不上讓他身臨其境來得簡單扼要。”
謝誠至說:“你是什麼意思?解釋清楚一點,說不定我能學以致用。”
若昕的語調不快不慢,很平靜地訴說道:“你所尋求的是利益也好,偉大的情懷也好,但是對於尋常人來說,都是一種危險。”
他不說話,神色驟然冰封,銜住一絲晦暗的笑,用眼神勾住她:“你還想問什麼?”
“沒有什麼,我想你也不會對任何人說實話。”她轉身離去,側目淡漠道“有人跑去即將行刑的斷頭臺下,只為撿起一架風車,並不是他貪玩愚昧,僅僅是因為他很寂寞。不要再靠近他,他若是出事,你就會真的一無所有。”
他的眼神佈滿陰寒,笑意寡淡,低聲說“這又是什麼意思?”
她沒有溫度地丟下一句話:“景行一直保留著你送給他的長命鎖。”
他站到窗邊,槐樹正伸出花枝掛在窗臺前,純淨如雪,更猶如懸掛的白練一樣飛舞。他看見她消失,才開啟窗,一伸手就能碰到那些像玉石一般純白而溫暖的槐花。但是謝誠至只是凝望,似乎能在花影之後看見另外的虛幻景物。風轉了方向,花穗打在他的臉上,好像一條白練正要勾住他的脖子。謝誠至打了個寒顫,把它們又推回去,迅速合上了窗戶。
四點多,他開車往郊外去。出城直到無人煙處,他下車拿出另一塊車牌替換,又往前行駛。村莊口有個戴草帽的人在挖番薯,見到謝誠至抬起頭,先露出鷹鉤鼻,彎曲程度似乎要把刀片唇給勾起來,走近了才能看到上面還掛了一對虎眼。他拎起鋤頭和筐,一句話不說就往村裡走。
到了一戶人家,老吳待他進屋,關上門問:“人呢?”
“接頭時被人陰了,他中了幾槍,當場就死了。我帶著他開車躲到了山坳裡,蹲了一夜不敢出去。”
“那你把他帶到哪兒去了?”
“不敢帶遺體進城,第二天一早找到郊外的一家常青公墓葬了。”
他囑託道:“等下給老喬家裡送點錢。一家平時就靠他打漁過活,派人以後每季都給他家送五十塊錢去,總要讓孤兒寡母活下去。”
“是怎麼露的風聲?”
“我昨天查過,是小何被抓了。”
他的虎眼變得尖銳,盯住一點說:“小何知道的事並不多,而且平時就認識幾個人。”
謝誠至剛認識他時以為他是在發狠,後來才明白那就是他的慣有表情——時常盯著一個地方不放。他記得曾經聽誰窸窣評價過:有這種習慣的人鬼心思都很多。
在與任何黨派無關的子虛社中,他們一群人都不用真實姓名交流,全是用的姓,而且也是假的。無論是誰都懂狡兔三窟的道理,實戰過的人都比紙上談兵者更明白這絕不是貶義。
週三晚沒有按時間拿到東西,他們立刻就轉移了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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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東西放在哪兒?”
“老地方。”
“嗯,接下去的事我去處理。你雖然沒出意外,卻也暴露了,小何平時跟你接觸不少。為確保安全,明天一早你起身去香港待幾個月避避風頭,也有一項另外的事要你做。”
謝誠至剋制出一絲冷笑,低應一聲算是服從了,心裡清楚老吳已開始猜忌他。就憑他安然無恙,但接頭的老喬卻死了,小何又正好招供,他自然會受人提防。
謝誠至早已司空見慣,反正暫時也不想留在上海。他感覺到,那個神色淡漠的女人,總是用無比冰冷的眼神目視他,卻從不著痕跡地多提一句自己的事,彷彿很有可能會成為真正的危險。
他問:“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