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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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行打算暑假先在春黛的咖啡店裡做一個月,然後再回北平去。她自然感激不盡,直說要給景行加錢。因為有景行在,她又可以丟開店鋪不管,盡情享受時光。
若昕原就是這裡的常客。因嘉明九月份就要入學,她為他找了個學前課程班,正好就在附近。所以她每天下午兩點到四點都會坐在窗邊,點一杯花茶,捧本書坐一下午。時間一久,景行和她的相處也變得自然隨和。
若是下午店裡很清閒,景行也會拿本書看。一個坐在櫃檯裡,一個坐在落地窗邊,時而聊一些讀後感想。
這裡是太太的天堂,一傳十十傳百,現在已經成了有實無名的夫人俱樂部。裡面幾個雅間,每天都人滿為患。她們在麻將桌上生龍活虎,牌打得震天響,尖笑聲成了伴奏樂,嘰嘰喳喳的聲音從門縫裡接連不斷地震出來。若昕道:“你聽,像不像我家以前的百鳥園?它們披著豔麗的羽衣,聒噪不止,不管外面是否已劍拔弩張,自有人會照顧。等山雨真的一來,就全都安靜了。”
外頭是詭異的安靜,蟬鳴聲聽上去也顯得淒厲。酷熱金光,馬路像是要融化成沼澤。
若昕剛把嘉明接回家,就看見王渝謙換上正裝預備出門。她讓嘉明先上樓,才問:“你去哪兒?”
“佐藤家。”
王渝謙走到她身邊低聲說:“我們都不希望開戰。至於他們的心思,我們雖能猜到,但不能主動出擊。何況上面並沒有下指示,華北又還在他們手上。
“只是一味求和嗎?有沒有其它的辦法?”
“我也不清楚,先做好分內的事吧。佐藤是華北來的先鋒部隊,特意到南方來探虛實。誰知道他在想什麼,我們先走吧。”
她頷首,上樓去換了身亮色的衣裳。
在車裡,她又問:“如果真的要開戰,你們願意打嗎?”
他沒有料到她會忽然這樣問,說:“一定會的,現在不比從前了,並不是獨裁的時代。哪怕頂上人真的執意選擇退讓求和,底下人也不會都聽他的。”
若昕說:“其實你也不清楚的吧,因為你也沒有決定權。”
他勾起唇角:“那你何必問我?你都說了,我們都沒有什麼選擇的餘地,只好硬著頭皮上了。”
若昕說:“他很可能對我們也早有設防,我未必能做些什麼。”
“你肯來,就是為我做了很多了。”他的心緒其實很混亂,忍不住想要逗弄她一番。
“你應當清楚我並不是要為你做什麼。”
他哂笑道:“行,沒想到我太太還有一份碧血丹心。我想起來了,之前我曾誇你是個愛國女青年。”
她面朝窗外看著梧桐樹向後飛逝而去,想起幼年景行教她的一句“梧桐生矣,於彼朝陽”,低喃了一遍。
“什麼?”王渝謙一直將視線固定在她的身上。
“你應該一直期望有朝一日能鳳棲梧桐吧?”她問。王渝謙沉默後點了點頭。她茫然道:“若是籠罩在我們最上面的不是朝陽,而是陰霾呢?你還會聽他的嗎?”
他面色逐漸嚴肅,喜怒不形於色,凌厲的雙眼正視前方,道:“很多時候我別無選擇。但真到了不得已而為之的那一刻,我不會隨波逐流,就此沉睡。”
他們剛進屋,就看見惠子已經跪在玄關口等待。她恭敬地迎接賓客,行稽首大禮問好。他們脫鞋進屋後,惠子一路小步挪到茶室前,跪下替他們開啟門。若昕看得很彆扭,知道是日本的規矩,也不便客套。佐藤大模大樣地坐在矮桌邊,像是炫耀一般,高聲笑著說:“各位請坐,不成敬意。”
他對妻子橫眉豎眼,猶如在吼叫:“還不快去拿酒來,誰讓你入座了。”
惠子向每個人叩首致歉,起身又拖動小碎步重複“跪下開門、走到門外、又跪下關門”的繁瑣禮儀,不久後她舉起托盤端著幾瓶菊正宗回席。
日本菜色並不合她的胃口。王渝謙早年在日本留學,所以吃得慣章魚刺身和蟹子壽司。若昕嚐了幾筷子天婦羅後就沒了食慾,坐在一旁聆聽談話。在場的男賓共三位,除了王渝謙,周檀海外,還有一位也是日本人,叫日暮良太,年紀很輕,大約二十二三歲左右。在惠子給他斟酒時,他雙手舉起酒盞道謝,溫良的態度和男主人形成慘烈對比。
佐藤揮手道:“良太,在我家不必客氣。我和你姐夫也是舊交情了。”
他又對惠子高聲嚷嚷:“還不如再備些鮪魚肚和海膽來,沒看見良太和兩位先生都愛吃麼!”
若昕覺得他是故意賣弄給別人看。因為途中,佐藤已不下三次,在使喚完妻子後,朝她瞟去詭異的冷笑。
惠子參加這場飯局的主要任務彷彿就是道歉似的,一直用日語說對不起,又捧起托盤半跪半走,去廚房開海膽去了。
周檀海看著她嬌小的倩影,誇讚道:“佐藤先生,您的妻子可真是賢惠,而且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
若昕聽到這句話不由得想笑,人人都知道周太太的脾氣是出了名的火辣,他的表情和讚美不知是為了表露垂青還是遺憾。但是她相信周檀海一定不敢對佐藤的女人色心大起,而且他在色慾方面的口碑竟是非常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