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紅珠不理她,只是笑道:“我老家是吉林的,託人給你送些老參來。滋補壯陽,燉給他喝了,好把這四逆甚寒的症狀給解掉,不然將來有的受呢。你看你們幾個都沒孩子吧,還指望將來能靠前頭大房生的那幾個來養你們不成?呸,男人都一個德性,連丈夫都靠不住,還去靠他和別的女人生的兒子?這女人啊,要麼靠孃家,要麼靠子女,這男人說到底,再親也是個打斷骨頭啥也不連的人,你們得趁年輕,未雨綢繆啊。”

雲裳淺笑道:“要是沒那福氣也沒法子。其實他那幾個孩子對我們倒還客氣,今天小的就和我們一道去上香了,乖得很呢,又常常和老六一起出去玩的,處得倒蠻好。不是說三歲看老麼?將來也不至於把我們扔屋外頭去。”

顧紅珠張大眼睛,頗作驚訝地說:“她這麼有能耐啊,才來幾個月,就收服了他的兒子?”她又嘖嘖嘆道:“瞧瞧人家多聰明,先多一重保障不是。反正小子的媽沒了,她多個兒子將來分家都多些籌碼,還是個大籌碼喲。”

“還提籌碼呢,這牌還洗不洗了,你們籌碼還沒給我呢。”沈姨太笑著抱怨了一句,偷偷地睨了她一眼,用力地掐滅了菸頭。

顧紅珠把錢扔到沈姨太面前,搓了兩下牌,就不是很想再洗了。她今天輸了彩頭,倒是讓冤家贏了個盆滿缽滿,心裡不大自在,於是又壓低聲笑道:“唉,你說,你們家老六是不是有什麼秘方讓被窩特別暖,才讓冰垛子都化了……”

沈姨太睨她一眼,尖細著嗓子笑道:“顧姐,您是年紀大了見過世面的,這倆還是小姑娘呢,臊不臊啊。”

“都說我要奔三了,哪裡是什麼小姑娘,你怎麼罵我呀。”雲裳長吁短嘆地說笑著,避開了話鋒。

春黛碼好牌,欣喜地看了一眼牌,估計是要胡了,笑道:“什麼秘方啊,她才是個小姑娘,也沒見過什麼世面。你們只管拿人家打趣兒吧,等我明兒全告訴她。讓她下次見了你們都嚇得躲著走,保管又少一個搭子。”她伸著指頭,一個個笑著懟過去。

顧紅珠也笑著把她臉頰一掐,像自己女兒一樣地數落:“這李春黛,嘴巴這麼厲害。我就聽說連你家男人都說不過你嘞。”

雲裳笑道:“聽說她以前是個世家大小姐,沒落了才被賣到這裡來的。哪裡像我們這麼胡天胡地。顧姐可真別當她面說笑,臉皮薄呢。”

顧紅珠出身就不大好,向來和貴族千金不大對付。她偏生喜歡和一些下九流的人扯不靈清。她執拗地覺得她們才好說話,好相處,不然也不會認個窯姐當乾女兒。她聽到這句哦了一聲,也不再搭腔,開始仔細地打牌。

這一圈果然是春黛胡了,大三元讓三家賠了不少錢。顧紅珠又哀聲道:“啊喲,你也不手下留情些,胡這麼大的。底兒都要讓你掏空了”

她收了錢後,明顯地高興起來,笑道:“中個財神爺的彩頭。”

“該不是你男人也連中三元的彩頭,要升官兒了吧?”

“要真有這好事,那我就請客了。”王渝謙邁步踏了進來,跟顧紅珠說:“我剛從你家出來。王先生在找你做夜宵給她吃,還說要留我下來。我就說王太太肯定來我家打牌了。”

“老頭子大晚上吃什麼夜宵。別人是水桶腰,他都是水缸腰了,快六十歲的人咯,小心哪天死在那張饞嘴上。一點兒臭毛病改都改不了。”她數落起人來就會露口音,“你們三個王先生倒好,成天聚一塊做事。不如認個同宗好了啦。我們三家並一家,以後打牌找搭子還好些呢。”

沈姨太笑道:“那你不是佔王處長便宜嘛。人家多年輕啊,跟你家翁婿倆哪好意思稱兄道弟的啦,要認也要認別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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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是諷刺顧紅珠的話,但一出口她就後悔,只強撐住僵硬的笑,等著下一人說話來救場。她這話還真沒人敢接。白矮了一等給人當兒子,又不是涎皮賴臉的狗腿子求上位,誰會發那種神經。

王渝謙維持著淡漠的笑,客氣道:“你們自樂,我失陪了。”

“王處長來找李春黛的,好事都被我們壞掉了。”顧紅珠打趣道,又唉聲嘆氣:“哎喲,今天就歇了好了,不要破壞人家幸福。”

“歇什麼,我手氣好不容易好起來。他還怕找不到地方睡不成。”春黛把牌打得梆梆響,像是要血洗一方,剛贏來的籌碼壘得老高了。

王渝謙笑了聲:“我去老六房裡了,你們儘管玩。要打得晚了,家裡客房多,要夜宵也只管吩咐人去做,跟自己家一樣,別客氣。”

顧紅珠的眼睛就沒從他身上挪開過,盯著他烏黑鋒利的劍眉,一時心也軟下去,手也不穩了,遺憾沒有摸到好牌,口齒仍打趣道:“嗬,王處長對女人真是體貼。哪像我家那口子,飯硬了,菜淡了。囉嗦得要死,哪怕是找十個老婆也伺候不過來的。”

眼見他要走,雲裳方轉身說:“大爺,我後天想回孃家一趟,不會太晚回來的,初五就到。”

他還是笑意淡然,“沒事,大過年的,你一年到頭也難得回去一趟,你爸媽篤定很想你,多玩幾天吧。我帶老六去就好了。”

他大步邁出去,雨已經淅淅瀝瀝地停了。轟隆的麻將聲和女人的尖嗓音很快就蓋過了屋簷下滴水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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