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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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因為樂天的性格,她確實很有好運。在許下那句心願沒多久,她就迎來了人生第一場最重要的人間煙火。縱然主角不是她,但足以讓她興奮多日。
若曄的婚事定於五月初八。身為謝家的嫡長女,她的婚儀規模自然代表了家族顏面。那段時間景行起早貪黑,忙得不可開交。他必須每日備好各處裝點的正紅色花卉,園子裡種的不夠,他就必須去外面採買。在初七那天,景行檢查各處的玫瑰和牡丹。若昕也跟在他身後,為他遞翻土栽植的工具,或是蹲在一旁看他做事。這一月所有人都忙於準備,無人有心思管她。
她看著一溜流蘇飛舞的紅燈,期待地說:“今晚要點整夜的燈呢。紅燦燦的一定很好看。”
景行剪下幾株沒精神的花朵,笑道:“那小姐今晚又可以不用睡了。”
“是呀,娘說,要是我不困,就和她一起去陪大姐姐說話。她今晚也不睡。”她轉向喧鬧的外院,再對比裡面,只有幾個僕婦在裝飾團花綵帶。彷彿一堵泥牆隔起了兩方天地。外面傳來男人粗獷的嗓音,“快點,香爐,銅馬,匾額都小心點。嗬,女人別來瞎攪和,你們哪能抬得動,去把地毯鋪齊咯,別翹了邊。”
她聞聲呆呆地問:“不知道大姐姐嫁的人有沒有變好看些?”她的神色既憂又澀,彷彿在等待的是她的良人。景行銜笑不語,聽孟氏她們聊起,這樁婚事是天造地設的好姻緣。
她卻又不依不撓地問:“景行,你以後會娶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景行極為尷尬,沒有理會她。她又自言自語道:“對了。我記得娘身邊的小燕姐姐和盈香姐姐,都許給外面的小廝了。”
她望著景行,平靜地說:“那你,也應該會分到娘院中的一個姐姐吧?到時候,我親手給你們做一對花箋。”
她說的花箋是新城古老的習俗。新婚當晚,新人要互相交換一封空白的箋紙,用以記錄婚後彼此的重要事件,待偕老之時再共同開啟看。因婚禮忌諱素白色,所以就一律採用芙蓉色的紙,在角落上畫上幾株花卉。
只是這習俗太過麻煩,真正記得去做的人並沒有多少,甚至婚後數年間遺失花箋的也不在少數。只是這習俗就像三跪九叩禮般,成定式流傳下來。不論別人怎麼想,至少這位三小姐對這件事很感興趣。她曾經說,不僅要記錄歲月靜好,還要在上面寫滿對方欺負她的“惡事”,擔心很快就會出現用完一張的情況。總而言之,她認為自己的婚後生活一定無比精彩。眾人都是相信的。畢竟她就是一個和枯燥沾不上邊的人。
聽到她這句話,景行心中五味雜陳。手停在翠綠硃紅間,神思怔忡,不慎扯下一朵完好無損的花。他失措地回過神來,意識到對她而言,婚姻只是將女人像一件器皿賞賜或分配給男人。不明白她是因耳濡目染的環境,還是年紀尚幼不明所以。他卻下意地更相信是後者,雖然無論是哪一種,都與他無關。
她悵然嘆息,又朝他笑道:“那——到時候你還能陪我玩嗎?希望你能分到一個像鎖紅那樣開朗的人就好了。不過——娘一向對你很好,肯定不會給你一個壞心眼的。”
她欲言又止,景行道:“小姐,我們該去太太那裡了。”
在去的路上,他們遇見幾十個來來回回的丫鬟。她們也穿紅戴綠,極應和燭影搖紅的喜慶。景行想起一闕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他剛想到下一句,才發現她竟不是走在前面,而是與自己並排行走,立刻停了兩步。她似乎也在出神,並沒有發覺,仍然垂首前行。
他不知道前路究竟是晴是雨,但很清楚自己並不希望被人擺佈,猶如各處裝點的器皿花卉一樣來回挪動,直到僵硬在一個最恰當讓主人滿意的位置。他從小就被身為大學教授的父親灌溉了許多異於傳統的思想,縱然現實像枷鎖一樣牢牢銬住那些念頭。
景行來謝家兩年多,第一次走進若曄的院子。桃花盛放的枝頭已掛滿了紅綢,映著粉面含春,正好配上“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景行留在院門口。若昕走進屋內,看見一屋子的嬤嬤丫鬟。她們眾星捧月般圍繞著若曄。她已穿好正紅霞帔,戴好龍鳳呈祥的金鎖和花冠鳳釵,表情嚴肅,含住得體的笑。她需要保持這個坐姿和表情直到明日早上進花轎。
若昕看見後豔羨道:“姐姐,你今天真美,身上也好香呀。”她下意識伸出手,想摸霞帔上的鳳凰紋樣。
孟氏忙攔住,笑嗔道:“姑娘,你可小心點。你姐姐才剛打扮好。你那手成天在地上亂摸,別弄髒了她的婚服。”
若昕對母親吐吐舌頭,笑道:“我才沒有呢,來之前景行已經讓我洗乾淨了。不信你看。”她又問:“姐姐,你以後還會回來玩嗎?”
若曄沒有看她,身體一動不動盯著前方,笑道:“當然了,我一定會回來的。你若是想姐姐,就差人來告訴我。我派人接你和娘去姐姐家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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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就好。也不知道姐夫好不好相處?”
孟氏輕咳了一聲,取過一個小小的錦囊,塞得鼓鼓噹噹。大紅色錦緞,上面又有了更鮮紅的絲線繡了牡丹,以及金黃色的花上圓月。那裡面裝了紅棗,花生,桂圓,蓮子四樣喜果。她目光低垂,對女兒一笑,親自蹲下給她戴在腰間,咬唇道:“丫頭,這是娘給你做的。從挑緞子到裁剪,刺繡,沒有讓任何人沾手。過去了,一定要好好過日子。我們女人,開心是一日,不開心也是一日。”
她又取出一對血玉鐲子,拿了其中一枚給若曄戴上,笑道:“孃家的首飾才是最好的。它們是你外祖母留給我的。一隻給你,另外一隻將來給昕兒。”
景行在外面等了許久,才等到她們出來。孟氏與往日端莊慢走的氣度截然不同。她用帕子點了兩下眼角,很快就從景行身邊快步經過。若昕拉住景行的袖子,不解地問:“娘為什麼要哭?
他只是回答:“因為太太很高興。”
他望著孟氏發顫的背影和狼狽的走姿,把臉轉了過去。
次日大小姐被敲鑼打鼓地抬去。孟氏說忙了幾日累得很,就回房去歇了,整天都沒有見任何一人。連林固貞在門外送飯,都被她打發走。謝欲也沒有去看她,只說她操心累壞了,好好休息就是,當晚去了玉玫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