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石子想來是相當鋒利,寂緣急忙閉眼以抵禦,這一次的本能反應沒有跟上事態的發展速度。左視野一下鮮紅,然而卻不痛——在全身沒有一處不疼的現在,再多一處也不會有任何感知上的變化——生理性流了不少淚水想把異物沖出,即便知道那種小石頭不可能在眼眶裡逗留,心理上卻難以忽略它的存在。

“看吶!看!哈啊——這樣一來!再有、再有、再有幾天,我就能——!哈,我就能……!”

“……你。”

林寂緣深吸一口氣,憋住。

“看著吧!先生,請看著我吧!我做了這麼多,你該看我一眼了吧!哈,哈哈哈……該,看我一眼了吧?哈?”

難道寂緣認識的人裡面,就沒有不瘋的嗎?這阮玉叨叨咕咕亂七八糟一大串,從中找不到絲毫邏輯,更不知道她所謂的“先生”到底是誰。甚至,她到底是在對著活人發瘋,還是在對著死者癲狂,連著個前提都成了難解的疑問。

“我抓到了喔——!”

阮玉的表情簡直可以用“炸裂”一詞來形容,人能想象到的,無論喜怒憂思悲恐驚,全按上去都不會覺得過分。

憋氣憋久會産生窒息,窒息的過程中,能忽略掉所有的外物。

耳邊彷彿還有人在叫喊,但她的詞語已然含混,再分不清聲母韻母。仍然是白天,卻見不了陽光,眼睛裡有星辰,那是憋悶下血管和神經一起造就的錯覺。

“……吶!你……看……哈哈——!”

“結果還是逃不開嗎……”

窒息昏迷的前一秒,寂緣趕著極限時刻進行喘息。恢複供氧後的第一感覺如同漂浮,整個世界全都圍繞著自己在轉。藉著這份茫然,寂緣得以揮動僵直的手腳。果然這定身一樣的術法是作用於頭腦,只要不去想象,就能被解除——分明就是幻術的變種。

“什麼嘛,你這麼快就。”

阮玉的話音煞是低落,興奮過頭了的她不能接受。當寂緣剛恢複行動還來不及躲閃之時,她手右手輕抖,袖管裡掉出一把小刀。

那小刀竟然是竹製而不是金屬作品,上面還留有竹管的清香,和淡淡的洗衣液的氣味——之所以能這麼詳細,當然是因為這小刀已然擦過寂緣的面頰。若不是寂緣及時一偏頭,可能就不只只是臉部被劃破小口子這麼簡單。

“果然您的體術不夠好呢,林小姐。”

雙腿站麻,寂緣一時不留意,將將沒有摔倒。然而為保平衡,她不得不彎身,手下意識想做撐地的姿勢。於是胳膊也中創,小刀插準了手臂的關節。

竹製品的強度到底是不夠,沒有貫穿。但戳進去後,僅是簡單的晃得,不能第一時間將它拔出,必須用手加以致力。

“你到底帶了幾把兇器在身上,哈?”

“不曉得。”阮玉輕笑。

原來穿古裝外衣是為了這個嗎?比現代著裝寬松好幾倍的拂袖,只有穿著者自己才知道裡面到底放了多少東西。

阮玉居然停了手,嬉笑著等待寂緣調整好姿勢。

“你這是要做什麼,我姑且叫你一聲——阮學姐。”

“不曉得。”

林寂緣急做喘息,爭取以最快的速度,從窒息感中恢複。右手熟練地點出召喚的術法,將手背後,把冰錐子掩住。“阮學姐看起來是一個變化多端的人,不是?”

“不曉得。”

無論怎麼周旋,她都只剩下這三個字。寂緣一步步後退,拉不開距離——阮玉和著她的步速也在跟。

“你什麼時候發現我在跟著。”

阮玉微笑,擺出一個俏皮的眼神,她右手拎著飛刀,把刀刃靠近嘴邊聞了聞,然後說:

“不曉得——因為一開始就知道了呢。”

“……方才的陣法,是誰教給你的。”

沉默。

“呵,我還以為,你還是不曉得,阮學姐。”

整理一下狀況。林寂緣需要反省的事情是,“為什麼非要因為好奇心而跟上來。”但除了這件,她並不覺得之後的發展有她的過錯。至於阮玉,既然來了空地,並且還真的在某個墓碑前停止了片刻,她應該是來祭奠才對。難道她剛才胡言亂喊的物件,和那位死者有關系?

“……‘先生’,是誰?——”“——你不配念這兩個字!”

她剛平複的情緒又突然激動,直沖上前,一連串動作企圖扼住寂緣的脖頸。但寂緣體術雖比不過身邊的那幾個熟人,其實是夠用的。既然不是事出無因,她自是有了心理準備。

“嘿——!阮學姐,有興趣冷靜一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