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不過編纂者不是寫現在學校教科書的那些人,是一位更可信的……家夥。”

林寂緣打了個哈欠。車外的風景好像已經晃到了一處麥田,陽光給的充足,照得臉上暖烘烘的——這並不是好事,因為會使人更加慵懶與怠惰。搖了搖頭打起精神,寂緣追問:“聽你的意思,好像這個編寫者很有閱歷似的——但這書看起來很有年紀了啊。”

雖然第一反應是“編者直接借給了他”,但考慮到書本的年代感,總不會是一個老人家給的吧。如果它的封皮比較新,那這個說法就能有微弱的可信度,但現在不。

“唔,是一個既有年紀更有閱歷的人,挺厲害的。”

“……吶,能借我看看嗎?”

易罔稍微表現出猶豫,不過沒拒絕。接過這本,到手之後發現它意外地輕,和厚重的外表並不相符。幫著掐好頁數,寂緣把書合上,第一次有機會仔細觀察它的封皮。

的確是皮革制,並且有種“這皮革幾乎承擔了全部的重量”的感覺。本以為封面總該會寫著文字,至少標題和作者資訊總應該有,然而卻找不到。不甘心,寂緣還翻過來看了看反面,正反並沒有任何區別。

不翻開裡面的話,連是不是顛倒了都看不出來……也就是說,是書館裡沒有流傳的,自己家傳的,類似於私史的玩意兒?

“不寫標題不留名字,這作者是個怪人嗎。”無心的一句話,表明了心裡的態度,稍微有點不尊敬。聽到這句,易罔忍不住笑出了聲,愉快地說:

“哈,確實很怪,怪到不可思議了都。”

“你這句話說的,簡直是在說老熟人。”寂緣無奈,這當然只是隨口說說,畢竟太不可能。然而易罔目光閃爍一瞬,並且下一句話也稍結巴:

“嘛,差不多吧,畢竟是‘她’——呃,其實就是魂夢借給我的。”

果然又是她。

林寂緣完全不覺得驚訝。

“原來她還是個歷史愛好者嗎?”輕描淡寫地問,林寂緣用相當輕的力道做了一輪深呼吸。於是發現自己的容忍力居然也有明顯的增強,好歹是比這學期初的時候,強上了可能都快有一倍。

“我是覺著,哪怕稱她為‘歷史學家’都不過分啦……好像是偶然的時候發現我和她愛好差不多,算是難得的有了共同話題吧。”

“……這樣呢。”寂緣喃喃,心裡有點別扭,但又不能抱怨。自己明明是這麼瞭解易罔這個人,偏偏不巧,他們兩個最不缺少的是“共同話題”,最缺少的也是“共同話題”。

“不過以我的知識儲量,在她面前只能老老實實地當一個弟子咯……說起來,有好多事件,她還幫我講過課——比如榕村的那個祭典。”

“講課……”

“別看那裡是個小地方,‘曾經’可是大事件的發源地——啊,這個說法是從魂夢那裡聽過來的。說起來,關於那個事件,她應該是很有發言權的了。”

聽著挺奇怪的?

“等等等——我怎麼記得,祭典已經是舊歷時候的事了?照這麼說的話,至少活在當下的我們,換做是誰,都不會‘很有發言權’,不是嗎?”

“你這麼說是沒錯。”易罔伸手,試探幾下。林寂緣心領神會,默默把書交還回去,然後易罔才接著說:

“想一想,其實是我單方面‘願意相信她’呢。”

“講道理,能認識這麼厲害一個人,我反而弄不清楚這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

☆、7月3日

往返的時間一模一樣。兩天後的七月三日,他們總算回到了學校。

一整個學期沒見過這裡的樣子,回來的時候一瞬間竟有點陌生。校內擺設沒有絲毫變化——有就怪了——不過綠化用的樹種此時已枝葉茂密,滿地都是蔭庇,景色倒是相當不錯。

然而繁麗地處南方,夏天的時候潮氣大,單純的綠蔭幾乎無法遮掩暑氣,唯一的用處可能只是避免了曬黑。

“……還真的,見過小村子以後,再回來,心情怪別扭的。”

雖然不明不白,姑且是見識到了所謂戰爭區的景況。如果寂緣沒有在最後的關鍵時刻昏睡,她可能還會有更深層一些的瞭解。

“嘛,我這算是沒心沒肺了。”易罔伸個懶腰,樹葉遮不住所有的光線,還是有細碎能夠打在臉上。於是看他的眼睛亮閃閃,馬上就因為刺眼而別開,揉揉外框以緩和刺痛。“要是感性一些的人,可能會傷感吧。”

“傷感……?”

“好歹三天前也是在葬禮啊。”易罔傻笑笑,提醒寂緣還有這麼一茬。“雖然是無親無故的人,說不難過是不可能的吧。”

這倒也是。林寂緣這段時間,大部分都莫名其妙,也就弄不明白自己是個什麼態度。稍微思考一下,將奇妙的感情用理智對比一番,確實有些傷感和覺著滄桑。

“到最後也不知道成繁姐他們是為什麼——”寂緣長嘆息,覺得自己的存在相當沒有意義,她到底什麼時候能做點貨真價實的舉動呢。好歹也要讓這雙腿有所實感,不要踩在地上好像踩泥漿似的。

更要命的是,她不敢說每一次都在場,但能淌的渾水肯定淌了個七八成。並且最讓她來氣的一點在於,她淌過便就是淌了,到頭來是模模糊糊,連最親近的青梅竹馬也隱瞞了大多數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