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放鬆之後,將剛才憋蓄已久的能量全數爆發,咚咚,咚咚,胸膛彷彿也在跟著抖動。

她心有餘悸地摸了摸躁動著的胸前,一時差點哭出聲來。

又隔半晌她終於冷靜,深呼吸好幾輪,然後撿起因為無意識的鬆手而落在身邊地上的泛黃信件。

封面的署名是她的母親,手寫的字型本應給人一份安心,卻也因為最近一直發生著的怪事而顯得格格不入,以至於詭異。信封上面的膠大半都鬆了,從一些微不足道但的確是有的褶皺上面,很容易看出來它早就被拆封過——是說,既然寧魂夢那家夥說這東西被她扣了一段時間,完全可以認為她已經翻看過了。

她剛才好像說,信件被她扣押了“一個月”左右……寂緣頭疼得厲害,隱約的好像記得,上個月的月末,是三十號還是三十一號來著,確實有這麼輕描淡寫過的一回事。

當時看到的信件裡面寫著的是什麼,她已經想不起來。唯一記得的是,封面是手寫體,正文卻變成了列印字跡,這份差別令她令她疑惑過,所以才還沒忘。

她冷靜了好半會兒,終於有勇氣檢視裡面的內容。

信紙被水泡過似的,皺得厲害,字跡也暈染開而變得模糊不清。所幸程度不算特別嚴重,細看一番姑且能認出一些字句。暈成這個樣子的話,有點像是鋼筆和蘸水筆,從此可以稍微推斷出,這應該就是手寫信的原件——並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得出這樣的結論總比一直忙讓要好。

吭吭哧哧讀了半天,她一臉茫然地把信放下,不明白它存在的目的是什麼。

裡面只是一些家常話而已。

唯一不那麼家常的一句,是說她母親正病重,這是她口述然後由別人記述而寫下的信……病重的人,寄信時多半是交代什麼重要的事情。或者是假作家常,藉此讓收信人不擔心,絕對不會堂堂正正把這交代出來。

與之相比,信封表面那個毫無疑問是“病重中”的母親所留下的字跡,這個矛盾因為很容易解釋所以不明顯。信封畢竟是可以提前或者批次準備的東西。

實在摸不著頭腦,她踉蹌著站起來。嚇軟了的雙腿已經恢複到可以行走的程度,她嚥了口口水,看向不遠處的小屋子……她意識到,自己雖然可以不回到小屋,但同時更沒有離開這片無色之森的方法。換句話說,她能選擇的路根本就只有一條。

猶豫再三,她捏緊手裡的紙張,將它默默塞進口袋裡,然後動作僵硬地朝著小屋走去。

☆、8月29日

剛踏進去,屋內的視線便齊刷刷瞧向了她。這幫人彷彿等候了多時一樣,雖然她在外面讀信用去的時間應該都沒有超過一分鐘。被一群賊亮的眼睛盯得相當不自在,寂緣下意識皺皺眉頭,只道:

“你們……什麼意思?”

值得在意的是,一直躺著的易罔已經醒了過來。他和其他兩人的反應有著微妙的不同,像極了是在猶豫,又似帶有一絲心虛。沉默片刻,由寧魂夢率先開了口:

“那麼,林小姐已經想好該說的話了嗎?”

毫無頭緒的一句當然會弄得寂緣摸不著頭腦,她甚至不知道這個家夥究竟希望在哪個方面有所進展。是在說著信件的事情?但那封信裡根本沒有值得在意的地方。要說是其他的什麼,那更不知道是何,林寂緣沒有辦法,只能回問:

“所以,什麼意思?我該說什麼了?”

見她臉上寫有疑惑,魂夢倒是耐心十足,用著比常人偏慢的語速,說:

“一句‘謝謝’或者一句‘抱歉’——對他。”她指了指旁邊坐著的,一臉茫然的易罔。後者突然被點到以後明顯是嚇了一跳,他神情緊繃,不可置信地瞪回去。後悠悠然,從舌頭裡勉勉強強吐出幾個字句:

“你這是作甚?”

氣氛微有尷尬,旁邊靜站等候的玉漵咳了一聲嗓子,問他可不可以先行告退。想來目前沒有他需要做的事情,於是魂夢默許了這個請求。他於是走向門口的方向,少許猶豫一下,回了半步拍了拍魂夢的肩膀,然後才真正推門出去。

路過寂緣身邊的時候他意味深長地微笑了一番,其中的意味難以揣測。

“字面意思,什麼時候我說的話已經讓你聽不懂了?”

寧魂夢伸手抽過臨近的一把椅子,她坐下後,手輕輕撫摸著剛被輕拍的位置,露出一副夾雜著愉悅和一股子莫名其妙的哀傷的矛盾表情。她神色很淡,如果不是因為氣氛過於凝滯,而導致寂緣不得不透過觀察別人來消磨時間的話,魂夢看上去應該更偏向於面無表情。

“我並不是指望著得到這些——”“但你‘需要’,要不然我只能評價你為,過度無私——或者傻到了常人抵達不到的境界。你希望我好好地‘誇’你一頓嗎?”

話語被生生截斷,這導致易罔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他懊惱地撓了撓頭,終於想起來門口還有一位女性。接下來的話他少許帶著些結巴,總體而言還沒到影響理解的程度。

“那個……你別太在意,沒什麼大不了的。”

“……至少,我能不能問一句,你們在說什麼呢?”

林寂緣只覺得自己和這兩位簡直不在同一個頻道上,他們聊著的明明都是人話,其中的深意她一點都觸及不到。就連這個好久沒見過的,露出了一臉傻樣,做著他隻手可數的標誌性動作的易罔,熟悉之中帶著的都是滿滿的陌生。

太別扭,她心裡難過得很,卻是無處哭訴。林寂緣做幾輪深呼吸,以及她並沒有忘記就在剛才,在場的某個人曾對她做出過一份可怕的威脅。她不太敢和寧魂夢的視線直直對上,閃躲著,小步子走著,她慢慢移至屋內,甚至不知道可不可以和易罔並肩坐在同一張床上。

在寂緣為此深深遲疑之前,易罔非常爽快地讓開了半邊位置。他的這份果決有很好的效果,至少寂緣終於能在這個屋子裡屋子裡找到那麼一絲絲的底氣。

林寂緣捏了捏手裡,紙張皺褶的聲音和手上微硬發硌的觸感告訴她,她把某件東西給忘了。

“啊,對了,這信……”她彷彿終於知道話該從什麼地方開始說起,吭哧小半句,輕咳一聲後,清晰明瞭地問道:

“裡面是些家常話,我沒看到有哪裡值得在意的……所以,你扣留它那麼久的原因是什麼?”

在寧魂夢回答之前,身邊的易罔狐疑地看過來,旋即驚撥出聲:“為什麼——?”

他方喊叫出來就馬上意識到了,很快便掩住了自己的嘴,讓音量在變得恐怖的邊緣及時勒馬。待稍定神,他小心翼翼地問,伸手試探著想把信件拿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