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公司就開忙,忙得過性生活的時間都沒有。溫卓也銷聲匿跡,大概又出去花天酒地了,一想到這裡,在辦公室裡坐得腰痠背疼的我就對剝削階級滿懷仇恨。

晚上關庭叫我出去吃飯,期間一直看手機,我調侃道:“跟誰聊天兒呢?都捨不得放下。”

她朝我笑了笑,那笑容有點心虛,我還沒問,她先開了口:“那個……我沒跟你說,孟潛聲來這兒出差了。”

“哦。”我嚥下一口筍片,“那又怎麼了?”

“他要過來吃飯,馬上人就到了。”

我呆了一呆,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十分鐘後,關庭突然朝我身後揮手,我不敢回頭,等餘光瞥見人走到跟前,才抬起頭,孟潛聲沖我倆笑笑,搭訕著在空位上坐下。關庭一刻不停地說話,氣氛半點未冷,問他要吃什麼菜,出差忙不忙,要不要點瓶酒喝。我替他倒茶,他道了謝,朝我笑一笑,我心裡倒奇異地鎮定下來。

一頓飯大多是他們倆在說話,談論的是他們共同認識的某幾個公司老總,我坐著聽,沒什麼興趣,好在大家都熟透了,也不尷尬。孟潛聲問了我的近況,我照實說了,關庭又講了許多老周和其他公司的八卦,盡揀好玩的說,逗得我們直笑。

桌上我和孟潛聲的目光一直沒有意外地碰撞,大約出自多年的默契。

飯後關庭開車回家說送我們,我說這兒離我家不遠,準備走回去。孟潛聲問我住哪裡,我心頭一跳,不自覺報出了地址。他點點頭,說:“我的酒店離那兒不遠。”

關庭的笑容都快掛不住了,扒著車窗望我,似乎只要我一開口,她就能立刻把孟潛聲裝車打包。

結果我說:“既然順路,那一起吧。”

九月底的夜裡風大,幸好穿著西裝,暫時感覺不到冷。橋都快走到頭,孟潛聲終於開了口:“你精神最近怎麼樣?”

“都還好,一直吃藥,沒怎麼複發。”

他點了點頭。這種沉默又持續了半路,我問:“你工作順利嗎?我聽說金融業最近好像不太景氣。”

“確實有一點兒。”他笑了笑,“大市場不好了,再這樣下去就要喝西北風了。”

我也笑:“幹金融哪有餓死的?我才是靠天吃飯。”

他忍俊不禁,路燈的光線恰巧落在臉上,其中一隻眼睛被照得格外亮,那目光酷似一支洞穿心髒的小箭。

我毫無來由地想起古龍的《情人箭》。箭是情人箭,箭上是銷魂奇毒。

“這兒附近有超市嗎?”他問。

“紫山飯店背後的路上有一家小的超市。”

“我就住在紫山,沒看到過。”

“要走到後面,繞過去的那條街。你從紫山後門……”我正想著怎麼解釋,留意到他的笑容,忽然明白他是想我陪他去。

我收住了話頭。他望著我,還是笑吟吟的:“怎麼不說了?”

心裡忽然升起一股惱怒,我說:“酒店旁邊應該有二十四小時的便利店吧,我想先回去了。”

“我送你吧。”

“不用了,不方便。”

他終於沒再堅持:“好吧,你路上注意安全。”

回到家裡,我越想越覺得他是有意戲弄我,不覺心頭火起。

孟潛聲這個混賬。

惱是真惱,罵是真罵,罵完了卻按不住展開的嘴角。

想也是真想。

半個月後,看到孟潛聲的簡訊,我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老周閑得沒事兒,正在親自影印東西,朝我一掀眼皮:“怎麼啦,信用卡忘還了?”

我訕訕坐了回去,說不是。

他走到我桌前,舉著兩張金魚的圖片,認真問:“哪個好看?”

“都好看,喜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