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活相當無聊,除了給周大老闆當保姆,跟著他到處飛,業餘時間我大多懶在家裡。雖然有關庭解悶,但也不能沒日沒夜地纏在一塊兒,何況她現在跟相親物件處著,多少要避點嫌。

出院後,我給孟潛聲打過電話,告訴他自己出院了,之後就沒再聯系過。到這邊後又換了手機號,群發簡訊告知新號碼,本來還想過孟潛聲會不會問一句為什麼我突然挪了窩,結果他連回複都沒有,我又暗笑自己的自作多情。

工作上的事情多,又要操心生活上的雞毛蒜皮,忙得我沒空想他,日子一長,即使是閑暇時,也不怎麼想了。

感情還在那兒,但除非誠心想餓死自己,人總得往前走的。

“人都死了還談他媽的愛情?那不叫愛情,叫上墳。”溫卓這混賬滿嘴屁話,但這一句歪理卻似乎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溫卓說我是他最不合格的一任炮友,因為認識當天我們竟然沒有上床。

沒辦法,現實所迫,我去醫院那天只請了半天假,下午還要回去上班,晚上週老闆讓我提前一個鐘頭下班,幫忙去國際小學接他兒子。

溫卓趴在法拉利的方向盤上,嗤之以鼻:“你是秘書嗎?你就像個大內總管。”

我說:“大內總管都有幹兒子,你是我幹兒子嗎?”

溫卓一隻手搭在窗外彈煙灰,笑道:“誰知道你是要幹兒子還是‘幹’兒子?”

“你這會兒騷話倒是不少。”

“我床上騷話也多,助興。”

我嫌他煩:“你不是躁鬱症嗎,就不能讓我清靜會兒?”

“我是1型啊。”他笑嘻嘻地打著方向盤,載著我滿城鑽,“咱們正好互補,靈魂伴侶。”

“給我根煙。”

我伸手到他衣服口袋裡摸煙盒,剛摸到,他往旁邊閃了一下,說:“開車呢,大馬路上別摸我,要在車上做也等我開到小路上。”

我已經懶得罵他神經病了,給自己點上煙,望著窗戶外面發呆。

溫卓是個名副其實的小開,整天吃喝玩樂,錢多得花不完。他雙相障礙1型病史五年,據說恢複得不錯,藥量減了很多,已經開始逐漸停藥了。我頭一回領他上我家,他站在門口張望了半天,評價道:“這麼小的屋子能住人嗎?多壓抑啊,我住三天就要犯病。”

我冷笑一聲:“六十平我一個人住夠寬敞了,這樓裡面多的是一家三口住的。”

他聽完良久無言,感慨道:“人真是頑強的動物。”

堅固的階級壁壘砸得我體無完膚。

我其實是個沒什麼自制力的人,瘋起來可以夜不歸宿,原先因為跟孟潛聲在一塊兒,總還顧忌收斂些,現在三天兩頭跟溫卓這個混世魔王廝混,忘形時連家門朝哪兒開都不記得。和他一塊兒玩了還不到三個月,我也混成了半個地頭蛇,本地的飯店、酒吧和夜店如數家珍。

溫卓是標準的少爺脾氣,想一出是一出,火氣一上來就罵人摔東西,每任伴兒都不長久。那都不能叫男朋友,他把人一丟就能幾個月不聞不問,期間照樣在外面花天酒地,哪天神經搭錯想起來了,又香車玫瑰的來搞浪漫,弄得人受不了,每一任都是哭哭啼啼氣急敗壞走的。後來他也嫌煩了,伴兒也不找了,覺得還是處幾個固定炮友來得自在,想起來了就把人約出來聯絡一番感情,新鮮勁兒還長些。

晚上沒事兒,他總在那幾家同性戀酒吧裡待著,等著獵豔。我不喜歡去那種地方,總覺得去那兒像是為了迫切尋求存在感和認同感而病急亂投醫。我更情願去普通酒吧。

溫卓不以為然,說:“你就是飽漢不知餓漢饑。”

“我他媽才不想和艾滋抗爭終生。”

溫卓從口袋裡摸出兩個安全套,鄭重其事地交到我手上,那表情像是白帝城託孤:“要是中獎了,記得馬上去打阻斷藥。”

“滾!”

當天我憤怒地開走了他的二手法拉利,誰知半路上不小心在車門上颳了一道,溫卓暴跳如雷,連續一個月每天在我公司樓下堵我。公司裡一傳十十傳百,後來連周大老闆都聽說了“每天有輛法拉利接周總秘書下班”“何秘書傍富婆”的八卦,饒有興味地瞅著我,似乎在等我什麼時候麻雀變鳳凰。

十月份公司特別忙,周彪把我當驢使喚,恨不得直接在我眼上蒙一圈布條,好讓我二十四小時不停地拉磨。我覺得自己不是被資本家壓榨剩餘價值的無産階級,而是古羅馬奴隸主的奴隸。剛開始我還擔心太忙太累弄得抑鬱複發,身上天天帶著藥,結果忙得連抑鬱傷心的功夫都沒有,擠眼淚都嫌費力氣。

回來那天,飛機清早落地,我打車回家後睡了整整一天。被電話吵醒時,已經晚上七點多鐘了,外面暮色四合,溫卓在電話裡大罵我不是東西,玩人間蒸發。

睡飽了覺,我精神勁兒來了,心情大好,也不跟他這神經病計較,打了個車去他在的那間酒吧。晚上十點多鐘,開車回了他家。溫卓住在城郊,出了市區後一路飆車,我們倆都喝得半醉不醉,狗膽包天,一個敢開一個敢坐,幸好老天爺慈悲為懷放我們一馬,才有驚無險地到了他家。

溫大少爺住的花園洋房,二樓有個小露臺,進門開燈,就見一個龐然大物趴在地上,我的酒都被嚇醒了,半天才分辨出來這是一頭頂著煙黑色皮毛的貓。

這貓長毛蓬鬆,比平常的家貓起碼大出整整兩圈,只能用“頭”來形容。我很認真地問:“這是什麼?貓斯拉?”

“溫寶榮,認識一下。”

那頭貓細細地叫了一聲,圍著溫卓的褲腳打轉。溫卓蹲下身,在它面前攤開一隻手,說:“握手。”

貓就把一隻前爪放進他手心,由他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