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又走了一會兒,終於緩緩停下。

駕車的小廝在簾外道:“姑娘,到了。”

音夏與瑞兒兩個先下了車,搬下腳凳,陳錦下了車,隨陳知川及陳珂進了眼前這家福安客棧。

這客棧佔地極大,是一個四合的院子,進了前院小樓,立刻有堂客小跑著過來招呼。陳知川與陳珂、墨童的房間在東廂,陳錦的房間在更裡面的後院,店家體貼,後院裡住的皆是女客,倒也方便。

推開房間的窗戶,外頭一個幹淨的小院兒便展於眼前,院角的榕樹想來有了些歲數,樹杆粗壯,要一人合圍才能抱住。小院外一條長街,此時街上只三兩行人走動,很是僻靜,陳錦立在窗前,靜眺遠方。

音夏將行李打理妥當,走到她身後,道:“快到午時了,姑娘是下去大堂吃還是讓人把吃食端進來?”

陳錦道:“下去吃吧。”

於是帶著音夏瑞兒兩個往前院小樓去。

到得前院,東遠早早迎上來,將她帶入二樓的一間包廂裡,陳知川與陳珂已然入座,墨童坐在陳珂旁邊,陳錦給陳知川施了禮,這才在與墨童隔了一把椅子的位置上落座。

陳知川不動聲色地看了她一眼,吩咐人上菜。又讓大餘等帶著東遠音夏等人去另開一桌,這裡廂房內只剩下陳錦四人。

陳錦給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喝著。握著茶杯的十指纖細如舊,因今早出發時墨童剛給她上過藥,傷痕上抹了一層藥膏,看上去更有些驚心。

陳知川沉吟道:“近來這雙手可還疼得厲害?”

陳錦回道:“已經好很多了。”

陳知川本以為她會藉此與自己訴苦,沒成想只得這麼一句輕描淡寫,略一皺眉,又道:“這一路走來可有什麼不適應?”

“沒有。”

陳知川一滯,已明顯感覺到了陳錦對他的疏離。他雖然因為那句斷言對這個女兒自小便不太關注,但每每見到,陳錦想與他說話又怕說話的神色他還是看在眼裡,如今難得他放下心中芥蒂關心於她,她竟這樣敷衍了事。

陳知川心中冷哼一聲,不再問下去。

陳珂見陳知川面有慍色,忙出來打圓場,因對陳錦道:“我下午要去會友,錦妹妹可要同去?”

對於陳珂的廣結好友陳錦早已略知一二,此時聽他這樣邀請,想著在客棧待著也是無趣,說道:“好。”

陳珂見她答應,不知為何心裡竟歡喜得很,轉頭對陳知川道:“二叔,我下午便帶錦妹妹出去了,二叔請放心,我一定會把錦妹妹安然無恙帶回來的。”

陳知川無可無不可的點點頭。

飯後,陳錦回屋小憩,起床時已是未時。

音夏自外間進來,伺候陳錦穿了衣,到得客棧前院,見陳珂已等在那裡,陳錦四下未見墨童。東遠回道:“墨大夫說要在房裡研習醫理,便不同我們去了。”

陳錦點點頭,回身上了馬車。

待陳珂與陳錦走了,大餘敲了陳知川的門。

陳知川正站在窗前,不知在想些什麼,大餘進了屋站在他身邊一臂之遠。陳知川未開口,他也未說話。

半晌,陳知川問:“他們去了哪裡?”

“慕府。”

“哪個慕府?”

“歷王慕府。”

陳知川沉默。

大餘低聲說道:“大爺在外奔走多年,認識慕府中人也不足為奇,老爺無需多心。”

陳知川哼了一聲,“歷王慕府那樣的人家,子弟雖眾,但個個有傲骨風姿,陳珂雖為人穩重妥帖,但要入他們的眼還欠缺一些資格,這其中除非有朝中親貴牽線,否則他如何能夠結識?

坊間早已在說,他與二太子走得極近,若有朝一日,二太子登上大寶自然是好,如若不是,與他綁在一處的陳珂,以及陳珂背後的東府,甚至整個陳家,都會有滅頂之災。”

大餘未吱聲。

陳知川嘆口氣,很多話不知該如何說。

大哥英年早逝,陳珂又是大哥唯一的兒子,加之陳知川自己膝下無子,對陳珂便多了份別樣的期待。陳珂從小養在阿爹身邊,為人處事自是極為穩妥,只是如今的京城,表面看起來一團和氣,底下卻是暗潮洶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