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夜市是極熱鬧的。

但陳錦很少如此悠閑地走在這夜色中。

從前往來,大多匆匆。

不是去殺人,便是在去殺人的路上。

一心想的是如何將任務完美進行到底,不留絲毫破綻,哪裡會留心這最平凡至極的美。

元徵著九月將陳玉陳雪送回陳府,帶著陳錦在街上走走停停。

便連音夏也被送了回去。

此刻只剩下他二人,周圍全是些陌生面孔,想到這裡,元徵只覺心裡暢快得不得了。

“你怎知我在這裡?”陳錦問他。

這些小把細自然瞞不過她,元徵索性招了,“我去府裡找你,瑞兒說你去相府了,我便一路尋到這兒來了。”

“那你用過晚膳了嗎?”

“還沒有。”

他們剛好路過了一個小鋪子,煮餛飩的大海鍋裡冒著陣陣熱氣,繞著小攤鋪就的幾張桌椅頗為簡陋,陳錦提議:“那便吃一碗餛飩再走吧。”

元徵點點頭,走到一張空桌子邊,也不急著坐。陳錦見他自袖子裡掏出一方錦帕來鋪在長凳上,看著陳錦,笑道:“你坐這裡。”

陳錦依言坐下,元徵這才在旁邊的凳子上坐下。

“兩位要點什麼?”賣餛飩的老婆婆笑容熱情的走過來招呼著。

“來一碗餛飩。”

老婆婆笑道,“姑娘不吃嗎?”

陳錦說:“我吃過了。”

“好好,請等一下,馬上就好。”

這條街上甚是清冷,明明旁邊的街市那樣熱鬧喧騰,這裡卻像是被遺忘了的角落,只有一個小小的餛飩鋪子,即使有客人在,也沒人大聲說話。

元徵歪頭看她,“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你身上有沒有帶錢。”

“啊……”元徵頗遺憾的叫出聲,隨即變戲法似的變出一錠銀子來,賊賊地笑起來,“還好我早有準備。”

陳錦取過那錠銀子,拿在手中把玩,“我仍不明白,你到底為什麼要娶我?”

說到這個話題,元徵收起臉上的笑,“喜歡一個人哪需要那麼多理由?”

“若我天生醜陋呢。”

“我仍喜歡你呀。”

這話陳錦是不信的,但聽元徵這樣說,她心中多少還是有些高興的,“是嗎?”

元徵答得慎重,“是!”

老婆婆將餛飩端上來,碗裡蒸騰的熱氣將陳錦的表情很好的隱藏起來,元徵想要仔細分辨時,只見她不知從哪裡掏出幾個銅板來遞給老婆婆,她臉上帶著溫和的笑,看向老婆婆的眼神裡溫柔得似要滴出水。

元徵心裡吃起味來。

她怎的從未用這種眼神看過他?

陳錦將餛飩碗推到他面前,輕聲道:“吃吧,你也該餓了。”

見她這麼照顧自己,元徵心裡那點委屈又淡了,重新高興起來。

元徵雖是從小錦衣玉食長大的,但路邊這碗小餛飩他吃得也甚是高興,陳錦看著他低頭時的樣子,不由得想,若前世元徵做了皇帝會怎麼樣?

只怕她會死得更慘烈些。

但她寧願死得這樣慘烈,也不願被元修貶黜,死在大雪之中。

那莫不是對她短暫的一生最大的諷刺。

所有堅持和犧牲變得毫無意義,她甚至不如元修養的一條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