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嘉只一味微笑,並不說話。

懷茗心裡更是沒底,害怕得全身都顫抖起來。

陳嘉整人的手段她見過,見過很多,所以才覺得恐懼。

若被陳淑盯上,大不了就是痛一時便死去,但是落在陳嘉手裡,簡直就是求生不能求死無門。懷茗常常做夢,夢裡那些人血肉模糊的一張臉,用沾滿鮮血露出森森白骨的手來拉她,她們怨她、恨她,想將她也拖進深淵裡。

她不願意,所以她跟著陳嘉,做陳嘉害人的幫兇。

她記得上上次,有個丫頭不小心把茶灑在了陳嘉最喜歡的一張畫上,陳嘉讓人將她鎖在暗室中央那張石桌上,四肢鎖上鐵鏈,哪裡都躲不去。

陳嘉坐在石桌邊,指揮著幾個婆子拿著鋒利的小刀,先是在那丫頭的額頭正中間開了一個小洞,等到血漿快要冒出來的時候,便把一早準備好的蟲子用筷子夾起來,丟進那血洞裡,眼看著通體白色的小蟲慢慢變成紅色,又變成紫色,最後成了黑色。

陳嘉才命人將那蟲子夾起來重新放回盒子裡,笑著說:“這毒蟲再吸一次腦血,便算是長成了。”

懷茗當時只想吐,怕引起陳嘉注意,到底是忍住了。

方才陳嘉看著她的額頭,臉色分明帶著笑,眼裡卻覆滿了冰霜,懷茗害怕極了,比起會叫會怒的陳淑,不動聲色的陳嘉更加讓人可怕。

誰又能想到,平日裡和和氣氣溫聲細語的四姑娘,竟是這樣令人畏懼的一個人。

陳嘉見好便收,輕聲道:“走罷,再不去便遲了。”

懷茗忙又磕了個頭,這才起身跟在陳嘉身後。

老夫人的靈堂設在西府的正堂裡,棺槨放在屋子正中央,黑漆實木的架在兩條打橫放著的長凳上。屋裡有幾個丫頭埋頭燒紙錢,見了陳嘉,忙起來行禮。

陳嘉跪在正前方的莆團上,朝棺槨認認真真磕了幾個頭,一張巴掌大的臉上被白燭發出的光印成了紅色,雙眼裡似燃燒著紅通通的火焰。

陳知川和陳珂進來,陳嘉聽見動靜,忙起身見禮。

眼前這少女與萬姨娘沒有半分相似,倒是像故去的大老爺陳知懸。陳珂對這個庶出的妹妹並未太多留心,只知道她性子靜,不大愛說話。

如今看見她,便想起莫氏和萬姨娘,一時竟不知以何表情去面對才好。

陳嘉卻像是並未看見陳知川和陳珂二人臉上細微的表情,落下兩行清淚,“怎的只是上山拜個佛,祖母卻身故了?連大娘和阿孃都不知所蹤,嘉兒好害怕。”

陳珂心軟,勸慰道:“妹妹放心,凡事有二叔在。”

陳知川忙點頭,“你大娘和阿孃那邊,二叔已派人去尋了,相信過不久便會回來的。你只跟從前一樣,好好過日子便是。”

陳嘉拿帕子擦淚,聲音細若蚊蠅,“那以後東府有事可是直接來尋二叔嗎?”

最近這些時日陳知川也忙得夠嗆,倒是把這等大事給忘了,當下思忖一番,對陳珂道:“你阿孃既還未尋到,東府之事自然由你作主,若你拿不定主意的,便來尋我,我若不在便找你嬸嬸。”

陳珂忙應道:“是。”

……

陳錦自睡夢中醒來,身子稍微鬆快些了。

外頭天色仍亮著,她看了一陣才想起來,如今還沒過午,天自然不會暗了。

窗戶半開著,院裡今年新移植過來的銀杏樹葉繁茂,風一吹,便發出嘩啦啦的響聲。音夏估摸著陳錦該醒了,便輕手輕腳端水進來,發現她果真醒了,靠坐在床頭上,望著窗外出神。

“姑娘,你在看什麼?”

陳錦未回頭,輕聲說道:“我在想,慕雲陰送那封信給我的用意是什麼。”

音夏立刻想起來,他們今早準備離開寶華寺時那小童送來的信,她輕蹷著眉,“京中總說慕府裡的公子們個個驍勇謙遜,怎的這位慕公子竟這樣不知禮數?他與姑娘從未見過,為何要寫信相邀?而且信上並不署名,簡直居心叵測。”

陳錦提醒她,“不是在鹽田見過?”

音夏說:“確是見過,當時姑娘因馬驚受傷昏眯,慕公子還請大夫來診治過,這份好意咱們該感激,但他今早的做法本來就不對。”

陳錦轉過頭來看著她,眼裡盛著點點笑意,“音夏,你這張嘴越來越巧了。”

音夏給她說得臉上一赫,不敢再多說了,忙走過來伺候陳錦穿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