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輕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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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錦和陳珂從屋裡出來,站在院子裡,相對無言。
彷彿只過了短短一夜,這原本生機勃勃的院子竟也蕭條了起來。陳錦臉色有些蒼白,許是一夜未睡的緣故,陳珂見了,輕聲道:“錦妹妹先回去休息吧,有什麼事我讓人去叫你。”
陳錦也確實是累了,說道:“陳淑的事可有去查?”
“還沒有。”
陳錦說:“那便緩一緩吧,等東遠回來。”
陳珂沒有異議,此時也確不是去查的好時機,老太太的後事還未處理,他也實在沒有多餘的精力分出來去管陳淑。
無論她想幹什麼,反正她已不再是陳家的人便是了。
這一點,陳珂與陳錦倒是出奇的一致。兄妹倆又默默地站了一會兒,陳錦才帶著兩個丫頭往院子去。
寺裡的和尚在為亡者頌經,那聲音彷彿穿透了重重院牆飄到了陳錦耳朵裡。她站在原地,仰頭望了望寺廟前院的方向,那裡香火鼎盛,縷縷青煙扶搖直上,在天空中氤氳片刻,才漸漸散去。
到了院子,音夏忙去打水來給陳錦洗漱。
瑞兒去大廚房端了些粥點來,陳錦沒什麼胃口,隨意吃了兩口便讓撤下。
待陳錦躺下後,兩個丫頭便守在門邊,也不敢離開,怕陳錦喚人。
瑞兒蹲坐在門口,拉拉音夏的袖子,“音夏姐姐,老太太真的不在了嗎?”現在想來還是覺得很不真實,明明前兩日還好好兒的,還賞了她們冰糖蜜餞吃呢。
音夏籲了口氣,學著她的樣子蹲下來。
到底年紀都不大,音夏這兩日也像是在夢中,腳下踩的地感覺都在晃,不知何時便會天塌地陷。若不是姑娘那向來無喜無怒的臉,音夏心慌時見了,心便莫名其妙安寧下來了,又覺著沒什麼可怕的了。
“姑娘好厲害。”瑞兒說。
音夏點點頭,望著院子裡大樹下新掉的樹葉,“若不是姑娘在,咱們只怕都慌了神。”
瑞兒捧著小臉,聳拉著眼皮,“老夫人走了,姑娘應該是最傷心的人了。她平日裡就跟老夫人親近,這會兒還不能哭,憋在心頭只怕更不好受。”
音夏不說話了,回頭看了眼緊閉的房門,猜想姑娘是否睡得著。
陳錦明明困頓得很,一沾上枕頭卻又睡不著了。
她找到那枚印章,輕輕握在手裡,亂七八糟的想了一些事,終於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屋裡窗戶開了半扇,午後的陽光灑下來幾縷,照在窗邊的椅子上,空氣安靜如斯,依稀只聞床上熟睡的人淺淺的呼吸聲。
元徵從窗外跳進來,落地時一點聲音都沒發出。
也不敢向前,只站在原地,遙遙望向床上睡著的少女。
還是少女,但已學會了蹷眉了,就算睡著了,那一雙眉依舊輕鎖著,彷彿有道不盡的憂愁。眼皮輕輕攏著,綿長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撲出一圈暗影,睡著時這樣乖順,全沒有醒時的清冷與防備。
於是,他也跟著愁上了。
劍眉輕擰,俊臉上一片沉思,似乎在想化解的法子,一時卻又想不出。
平日裡嘻笑慣了的人,突然一臉的嚴肅,便多了幾分不可描墨的肅殺與沉穩,陽光灑在玄色的衣袍上,將他的影子拖拽到床沿邊,正正好觸到她放在被沿的手,手背上立時多了一片淡淡的陰影。
這莫名取悅了房裡不動如山站著的青年,他薄唇朝上彎了彎,凝神的鳳眼微微一蕩,浮出一絲淺淺的笑意,像霧,很快又化了開去。
他今天只是來看她的,並不想驚憂任何人。
在原地站了傾刻,他抬腿朝床邊走去。
每一步都走得甚慢,彷彿行在刀尖兒上,每一步都需謹慎周密,顧全大局。須臾,他來到床邊,腳尖觸著床前的腳踏,這是一個安全距離,在告戒他需停下了。
床上的人沒有絲毫要醒來的跡象,元徵微低下頭,看著她。
她臉色蒼白,嘴唇也沒有什麼血色,被子從腳一路拉到胸口,露出衣襟下一片細弱的鎖骨,看起來愈發的嬌弱。想來這兩日定是操夠了心,加之驟失親人的痛楚,一時半會兒難以消化。
元徵皺了皺英挺的眉,臉色陰沉下來。
他早知道,越幹淨的地方其實越汙穢。
縱然這皇家寺廟,更是藏汙納垢的最佳之地,沒人想過,亦沒人敢想。
他這樣想著,傾下身,想碰碰她的臉,伸出去的手最終還是繞開了那一張容顏,轉而將她額前的碎發攏到耳後,指尖亦不敢輕狂,只虛虛的撩起那幾縷發絲,都不敢碰到她的面板。
做完了這些,元徵很快收回手,手指竟在輕輕的顫抖,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心情愉快的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