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知川聞訊自京城匆匆趕來,只看見老太太閉目安詳的睡顏,眼淚自是要流的,只差沒抱著老太太的身體痛哭了。

陳珂覺得這幾日自己簡直像做夢一樣,祖母死了,阿孃卻是沒來看上一眼,只有二孃和錦妹妹操持著喪事,想祖母在生時何等英明,沒成想如今祖母還未封棺下葬,東府便是這樣的態度。

陳珂一顆心彷彿在油鍋裡反複煎炸一般,灼灼的疼。身側的拳頭緊了又松,終是沒有去找阿孃理論。

事到如今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阿孃定是氣祖母要將陳淑送去痷裡的事,但是同樣的,陳夫人卻並未記恨,反而操持祖母的後事,人都瘦了一圈。

陳珂頓時羞憤於人,面對陳夫人時連頭都抬不起來。

陳夫人心思細膩,哪裡看不出陳珂心中所想。特特抽了個空兒,將他叫到跟前好好說了幾句話,一說“你阿爹走得早,如今老太太走了,咱們陳府便只得你二伯與你兩個男子了,以後你還要如從前那般撐起這個字。”一說“你阿孃與你妹妹跟你不同,我素來是知道的,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路要走,你管不著,也管不了,只管做自己認為對的便好。”

陳珂聽了,朝陳夫人跪下,“陳珂記住了。”從此倒真是灑脫了許多。

……

老太太院子裡,陳知川坐在正屋一把圈椅裡,眉頭皺得死緊,“好端端的,阿孃怎麼會……這樣?”

陳夫人道:“母親走前沒有任何徵兆,就像睡著了一樣。”

陳知川的目光在陳錦和陳珂兩人身上打了個轉,說道:“陳珂,你來說。”

陳珂便把在山上發生的事一一說了,從小竹說陳淑害死了自己的丫頭蘭兒開始,到陳茵殺霍鐘之事浮出水面,每說一句,陳知川的臉色便難看一分,到最後,直接氣得摔了茶碗。

“我陳家到底是造了什麼孽,會出了這樣兩個豬狗不如的東西!”陳知川氣得破口大罵,當日陳淑房裡丫頭的事一出,他便想將這東西逐出陳府,但一是礙著東府的家他當不了,二是老太太仍在,所以沒有多說話。

如今想來,當日真不該心慈手軟。

還有陳茵……陳知川想起她來,當下只覺一股氣差點上不來。

如今陳府出了這樣的事,訊息很快就會傳回京城,只怕會淪為整個京城的笑柄。還有三太子那兒,陳知川還沒有想好要如何交代。

有這樣一個道德淪喪的後院,陳知川想要成為元修左膀右臂的可能性只會更加微乎其微。

陳知川擰緊了眉頭,轉而問陳珂,“近日我怎的沒見著你阿孃與萬姨娘?她們不在山上嗎?”

這話陳珂怎麼回答,難道要他說,他阿孃和萬姨娘巴不得祖母早些死了,陳淑也就不用被送去當尼姑了?

陳夫人看見陳珂的臉色,忙道:“大嫂與萬姨娘近日染了風寒,便沒有過來。”

陳知川一掌拍在茶幾上,聲音像含了千萬斤鐵般厚重,“還有什麼事比母親的事更大?她們是要反了嗎?!”

陳夫人動了動嘴皮子,終究沒有說話。

陳錦把手裡的茶杯放下,開口道:“大娘與萬姨娘終是陳家的人,山上不比府裡,阿爹還是不要再節外生枝,待寺裡給祖母做完法事,咱們便立刻下山,當務之急是安頓好祖母,這些個事以後再來處置也不遲。”

陳知川臉色稍霽,不由多看了她一眼,幾日不見,這個女兒似乎更懂事了些,心中不禁又長出一口氣。

從小,比起陳錦來,他便更喜歡陳茵一些,只是陳茵做了這樣的事,竟是陳錦去替她下了幾天大獄,想想竟覺得很是愧對這個女兒。

陳知川心裡有愧,語氣便柔和了不少,“這些時日為著老太太的事你也辛苦了。”

陳錦低下頭,“祖母的事,都是應該的。”如此說了便不再多言。

陳知川雖不十分了解她,也知道她此刻是不想多說話了,便轉過頭去看向陳夫人,“寶華寺是皇家所屬,怎的肯替母親頌經超渡?”

陳夫人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寺裡的師傅只說母親是在寺裡走的,亦是緣份,便做了。”

聞言,陳知川點點頭,捏了捏眉心,“老太太那兒是誰在守著?”

陳夫人說:“吳嬤嬤和紅珠,碧玉也守在那兒。”

“如此便好,”陳知川道,“待法事一做完,咱們便下山,在此之前,得先下山去選副棺木。”

“這事昨日陳珂已下山去辦好了,今日晚些便會送上來。”

聽陳夫人這樣說,陳知川也沒再多話,揮手讓他們散了,只留陳夫人坐下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