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是個女子,黛眉雲鬢,纖笑嫣然,一襲墨綠色的衣裙襯得其白似雪,卻是看不出實際年紀;她身側則跟了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面容與她有七分相似,因著稚嫩,倒不如那女子那般引人注目,小姑娘親膩的挽著她的手。

兩人一路有說有笑,轉眼間也看到了陳錦。

這路並不寬敞,所以陳錦是避無可避。

眨眼功夫,墨相么女墨夫人攜著她的女兒唐嫀已經走了過來,陳錦只作不知她的身份,禮節性的福了福身,墨夫人年紀比她大,只是輕頜首,表情傲慢。

陳錦心道這兩日真是熱鬧,不僅墨斐然她娘墨夫人來了,連相府早已出嫁幾十載的么女墨筠竟也來了,如今該叫唐夫人才是。方才在人群中遙遙一望,陳錦以為自己眼花,看來不是。

唐嫀倒是頗有禮數,與陳錦行了平禮,笑道:“不知是哪個府上的姐姐?為何從未見過?”

陳錦道:“敝府只是一介商戶,不足掛齒。”

唐嫀碰了個軟釘子,一時有些訕訕。一旁的唐夫人見了這情景,冷笑道:“哪裡來的丫頭,竟這樣不知高低?”

唐嫀臉色微微一變,大約亦是習慣了母親的蠻橫,隨即又恢複如常。

陳錦朝墨筠一福,臉上含著淺淺的笑,不卑不亢,“夫人請賜教。”

唐夫人吊著眼皮看她一眼,臉上精緻的妝容亦蓋不住狂傲的嘴臉。她尚在相府時便是上上下下捧在手心裡的大小姐,即使出嫁後,這嬌蠻的性子依舊不改,恐怕整個唐府裡只有唐譽不知她本性如何了,還當這妻子是何等賢良淑德,謙卑恭親。

此刻唐夫人將她的脾性展露無遺,“你可知我是誰?”

陳錦說:“不知。”

“我夫君乃戶部尚書。”

陳錦淡淡的看她一眼,“現在知曉了。”

戶部尚書官居正一品,只此一項,朝中各部不知多少官員得低頭行禮,豈料這小丫頭竟是這樣一副不鹹不淡的反應,只把唐夫人氣得一佛昇天二佛出竅,心緒還未平緒下來,便聽對方那丫頭,盈盈含笑道:“夫人還未賜教。”

唐夫人氣得上前兩步,被唐嫀悄悄拉住了衣擺,小聲道:“阿孃,這裡到底是佛門淨地,還是莫要橫生枝節。”

唐夫人細思是這個理,收回右手,重又變成了那個端莊大方的尚書夫人,嘴角帶笑,聲音卻似裹了層冰碴子,冷得磣人,“今日便這樣算了,自求多福吧。”

陳錦含笑低頭,亦不言語。

唐夫人以為她怕了,心中之氣總算是平了些,攜著唐嫀與陳錦一行錯身而過,才走出短短幾步,突聽身後那小丫頭重新開口,“方才忘了說,小女姓陳,單名一個錦字。”

唐夫人腳步一頓,堪堪轉回身。

只見微弱天光下,那丫頭笑得如一汪新月,雙眼中卻是極淡的神色,不悲不喜,帶著一丁點憐憫,還有洞察一切的犀利。

唐夫人眯起眼睛,爾後一笑:“命真大。”

陳錦說:“托夫人的福。”

唐夫人收在袖中的手不由自主的握成了拳,然後在陳錦依舊淡然若水的神色中憤然轉身,快速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