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月樓沒料到她會問起陳知川,不由一愣。抬目望去,對面的少女端著一張明妍無雙的臉,瞳孔裡一片深潭般厚重的水簾,教人看不出太多情緒。

陳錦不等他回答,繼續說道:“他站的是哪一邊?”

沉默。

匡月樓沒有說話,陳錦也不催促。

良久,才聽得匡月樓的聲音緩緩傳來:“修。”

陳錦聽罷,心中喟嘆一聲,果然。

陳珂跟的是元昀,而陳知川卻選擇了元修。陳錦不知他在想些什麼,但是,懷疑的種子一旦開始在心中滋長,除非來場狂風暴雨,否則,這種子只會越長越大,最後變成參天大樹,將零零種種,是是非非全部掩蓋。

從徽州回來時,陳知川先行一步,那時她並未想這些,直到那晚自陳夫人房裡回來,在府裡看到疑似元修的人影,她當真以為自己眼花,沒有料想,竟真是他。

堂堂三太子,漏夜入府,若不是有人相邀,只怕他也沒那個興致前來。

“姑娘可是見著了什麼人。”匡月樓發問。

陳錦把在府裡見到元修一事說了,匡月樓聽後,微微勾唇,“姑娘的大哥選擇了昀,而陳老爺站的是修,那麼二人在不久將來必有一戰,除非……”他沒有往下說,陳錦知道他的意思。

除非元昀和元修其中一個失去競爭皇位的資格,但自古成王敗寇,無論哪一邊失敗,失敗的那一方必然沒有好下場。

立春了,北君橋下的水面解了冰,水草搖曳,魚兒歡騰,岸邊有書生支一個小攤,賣些字畫為生。賣貨郎挑著擔,一把被歲月浸染的嗓子高亢耐聽,春風自衣袖間拂過,不留一絲惆悵。

窗臺外的風湧進這東廂房裡,捲起陳錦頰邊的發,她面朝窗外,一張無悲無喜的臉,好似最冷漠無情的殺手,任他天崩地裂海水倒灌,於她不過短短的一瞬間。

這樣的姑娘……

匡月樓自負才華,一時竟也找不到詞來形容眼前這少女,只能陪她沉默,舉杯喝茶。

陳錦坐了些時候,起身告辭。

匡月樓起身相送,他左腳不便,姿勢難免有些怪異,他穿的仍自寒酸,但背脊挺直如一把筆直的劍,讓人輕易不敢玩笑。

陳錦走到門口,突然問道:“不知公子近日可聽到什麼傳言?”

匡月樓認真想了想,道:“姑娘說的是有人夜闖陳府想將您擄走的事,還是四太子已入京城卻遲遲未面聖一事?”

陳錦笑道:“公子好耳力。”

說罷不待匡月樓回答,帶著音夏徑直朝樓下走去。

匡月樓站在樓梯口,見陳錦身影走遠,才回身重入廂房。堂客從樓下尋著臺階“嗒嗒”跑上來,“匡公子,方才那位姑娘讓我把這個轉交給您。”

匡月樓接過,拆開信封,裡頭是一張聖月錢莊的銀票。

拱手,自負才華的年輕人朝著窗外略略一拜,“多謝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