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夏送主僕二人出去,到得院門口,陳茵突然停下來,一雙杏目看著音夏道:“音夏,今日的事,你跟那個叫瑞兒的小丫頭好生管住自己的嘴。我雖是出嫁的人了,但到底與陳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曾經也服侍過我,就該知道,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我是什麼都能做出來的。”

音夏一聽,嚇得忙跪下,“大娘子放心,奴婢是陳府的家生子,萬不敢做損害主子的事。”

陳茵垂下眼皮看她半晌,方帶著綠籠走了。

陳錦睡到近晌午方起。

音夏和瑞兒擺了飯菜,音夏在邊上服侍著,陳錦吃了兩口便讓撤了。

音夏因問:“這飯菜是不是不合姑娘口味?”

陳錦就著瑞兒遞來的帕子擦了手,輕聲道:“油太重。”

音夏想了想,道:“大廚房裡掌廚的劉大,前兩日來回說他鄉下有個侄女來京投奔他,沒別的長處,只單一樣會做菜。老太太和夫人處用不著,劉大便來問咱們小廚房要不要,我還沒回他呢。姑娘要不要讓那小丫頭來試做幾個菜嘗嘗?好的話咱們就留下,不好我去回了劉大便是。”

“也好。”她對吃食其實不大講究。

元修雖貴為三太子,但因母親出生微賤並不受寵,未得勢前更是連奴才都能欺到他頭上。當年跟著元修風餐露宿是常有的事,食物只求能填飽肚子,哪裡顧得上口味好壞。後來,元修稱了帝,她才知道,原來就連一道簡單的白豆腐廚子們都能翻出無數花樣來。

音夏辦事極快,到了第二日,飯菜便全部換了樣式。

尤其一道馬蹄糕做得甜糯喜人,入口即化,陳錦多吃了兩塊,待放下筷,便讓音夏去喚新來的廚娘進來回話。

廚娘叫阿風,正是劉大的遠房侄女。一張圓臉,看著十分耿直的模樣,兩根辮子又直又長,垂在胸前,穿著一身打了補丁的衣裳,但洗得十分幹淨。

“阿風見過姑娘。”

陳錦讓她起來說話,阿風便依言站起來,圓臉上看不出初入門戶的恐懼和慌張,陳錦因說道:“阿風做這個行當有多久了?”

“回姑娘的話,三年了。”

“那麼你應該知道,每一個廚房有每個廚房的規矩,如今你既管了我院裡的這間小廚房,你打算立什麼樣的規矩?”

阿風偏頭想了想,答道:“自然是以姑娘的規矩為規矩。”

陳錦微微一笑,“我能有什麼規矩?”

阿風突然跪下,頭俯在地上,聲音自地板上傳來,“阿風來時叔叔有交代過,一切以姑娘的喜好為先。姑娘說什麼便是什麼。”

“這不是我想聽到的。”陳錦端坐在床塌上,背後靠的仍是那個大紅紋繡靠枕,十指裹纏著白布平放於軟被上,說話時稍稍轉過頭來,斜了地上的阿風一眼。

阿風如芒刺在背,冷汗自額間澀然滴下,她靜默一會兒,終於說道:“求姑娘將小廚房的管轄權給阿風,以後姑娘一切口食皆由阿風打理。無論誰來,但凡違了例,阿風都可不聞不聽。”

聞言,陳錦滿意的點了點頭,命阿風去陳嬤嬤處命賞銀,又讓音夏帶阿風去管家處領幾身新衣裳。

等阿風跟音夏出去了,瑞兒不明問道:“阿風姐姐剛來,怎麼姑娘就嚇她了?”

陳錦收回極淡的目光,語氣亦是極淡的:“咱們陳家雖只是一門商戶,然而,只要有人在的地方就免不了那些肟糟事,凡事小心謹慎些總是好的。尤其吃食這一塊,咱們每天都是要用的,若沒有一個得心得力的人幫忙看著,最是容易被人鑽了空子。”

肟糟之事她從前見得太多了。

如今能如此坦然的說出來,都是用鮮血為代價換來的。

尤記當年,元修還是三太子時,大太子與二太子合謀,給元修扣上了私通後宮嬪妃的罪名,皇帝素來不喜元修,自然雷霆震怒,將元修打入天牢,削了爵位貶為庶民。誰都沒想過元修還能翻身,而且翻得那麼徹底幹脆。

她日夜兼程趕往徐州,蒐集大太子與二太子以權謀私的證據,再馬不停蹄的趕回來,路途遙遠自不必說,還需時刻提防大太子與二太子的人馬沿途設伏,所幸她終於沒有死,完好的回了京城,否則,元修恐怕得老死在天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