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是人就有弱點。姐姐很好的利用了他的弱點。”陳錦淡淡的笑,語氣不好不壞,所以聽不出她是在誇陳茵還是在嘲諷她。

“我……”陳茵被她說得羞愧難當,再也說不下去了。

陳錦看著低垂著頭的陳茵,驀然想起前世的自己,殺人如麻,雙手沾的鮮血一輩子都洗不幹淨,比陳茵壞了不知多少。

那時她手上的血有逆臣的,有良將的,無辜的人也不在少數,所以她得到了報應——被最喜歡的人置之死地。

現在重活一回,她想,她不能再重蹈前世覆轍,至少,她該做個有良知的人。

“二姑娘,您不要怪姑娘,”綠籠從地上抬起頭來,婆娑的淚眼也只敢虛虛望著床沿,卻是不敢再與陳錦的目光接觸,“主意是我出的,事兒也是我做的,管家兒子也是我去溝通聯絡的,一切跟姑娘都沒有關系,求二姑娘看在自家姐妹的情分上不要怪姑娘,二姑娘把綠籠送官吧,綠籠早就料到會有這樣一天,綠籠絕無半句怨言。”

好個忠心為主的丫頭。

陳錦冷笑道:“跟姑娘無關?若不是她默許,你以為你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做這麼多事?這話就算我信了,旁人會信?”

綠籠一怔,眼眶裡的淚珠兒都忘了掉下來。她知道陳錦向來是個眼皮薄的,凡事不肯自己出頭,一有事都是躲在自家姑娘身後的,所以她雖處處能忍讓人,但是這府裡沒幾個喜歡她的。如今……如今一趟大獄回來,不知為何整個人竟變得如此鋒利。

綠籠想不透,陳錦也沒時間給她想,續道:“你也說了,我與姐姐有姐妹情分,我自然不可能如你們之前那般急切切去報官,只是,這殺人的罪名可不是鬧著玩的,合該你們的命是命,那霍管家兒子的命就不是命了?”

聽她提到報官,陳茵主僕臉色俱是一白。

當時一切都在她們的計劃之中,除了陳錦隨婆子去拿醃蘿蔔這一節,陳茵想阻止,又怕引起霍鐘的懷疑,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去了。

在陳茵心裡,這個妹妹並不是多麼重要的存在,唯一與她有聯系的,不過是一母同胞的情分罷了。

如今被陳錦這樣直白的道出她心裡的那些見不得光的心思,陳茵羞愧頓生。

她哪裡會想到,曾經柔善可隨意拿捏的妹妹,遭受了一場無妄之災後會是這樣的犀利尖銳。以至於讓陳茵有種錯覺,過去那個溫柔惆悵的陳錦正在記憶中漸漸模糊,取而代之的是眼前這個目光淡然言辭冷硬的陳錦。

陳茵低垂著頭,似在思索,隨後道:“這些天我寢食難安,如今被妹妹看穿,心裡倒安生了許多。我與他夫妻一場,本不該走到如今這般田地,但是,有些事我沒法忍。做了這樣事,我心裡沒有怨悔,只有痛快,若再來一次,我依舊會做這樣的選擇。”

她本是低著頭的,說到最後,竟不自覺的抬頭看向陳錦,眼底瘋狂之色漸濃,濃到極致時,彷彿驀然想起自己自我剖白太多,瘋狂之色驟退,霎時又變成了那個溫婉大方的陳府嫡長女。

陳錦不動聲色的注視著她的神情,忍不住嘆喟一聲:能狠下心做此等事,此女也算不凡了。

要知道,當今聖上治國有方,提倡女子與男子一樣可入朝為官,下海經商,但男尊女卑在過去幾千年裡一直綿延至今,非一日能更改,所以女子殺夫這樣的事,尤為駭人聽聞。

“妹妹,你今日就當不知這回事,我自會去官府領罪的。”

陳錦說:“領罪後呢?”

陳茵疑惑道:“自然是將我下獄,將霍管家的小子放出來……”

陳錦今日說了許多話,又受著傷,只覺體力開始不濟,音夏忙去端了參湯喂她喝下,陳錦方道:“到時候恐怕霍管家的小子出不來,姐姐也要折進去。官府的人最忌被指判錯案,如今一切證據皆指向霍家小子,當日也是姐姐作的證,如今姐姐又說自己才是殺人兇手,官府會怎麼做?是不是先將姐姐收押?屆時阿爹阿孃定是要四處奔波走動替姐姐尋門路的,官府收了好處放了姐姐,那霍家小子只怕死得更快。”

陳茵被陳錦一番話說得無從反駁。

陳錦又道:“如今此事已蓋棺定論,姐姐只管多給霍管家些銀錢,把霍家女兒的病治幹淨,將來給她尋一門好親事,有空多去看望霍家二老,權當恕自己的罪孽吧。至於這霍家小子,便只當他命該如此吧。”

陳茵愣愣的,此刻方醒悟過來,自己手上又何止一條人命。

陳錦也沒心思看她發呆猜她此刻內心的驚濤拍岸,懨懨道:“我乏了,姐姐回吧。”

瑞兒和音夏兩個忙服侍她躺下。

陳茵還想說兩句,見陳錦一沾枕便閉上雙眼不願多說的樣子,只得作罷,帶著綠籠悻悻地出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