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尾巴能出來,她一定搖得快起飛。

一口拌了剁椒和花椒的白切雞,裹著油,又麻又辣,鬱決只吃了一塊雞肉,就嗆咳起來。

芫花趕緊放筷,倒杯涼茶給他。

涼茶灌了三杯,才堪堪壓平舌尖辣痛,本就喉嚨不大好,辣與油下來,更難受,涼茶只能壓辣味,完全不能壓喉嚨裡的癢。

眼看鬱決咳得臉都紅了,芫花只得上去給他拍拍背,“你早說不吃辣,我就不買這玩意兒了。”

“咳咳……咳,誰家白切雞辣口的,不都甜口?”鬱決手背的指骨關節抵在唇邊,掩著不讓自己咳得太狼狽。

“是家新館子,我也沒看,貌似是蜀地人家開的,我下次不買了,你別咳死了啊大人嗚嗚嗚。”芫花越說越急,嚷著要給他請大夫。

鬱決咳了半盞燭,沒把肺咳出來,他把芫花推到外邊兒去,“得了,你滾到廠院裡去玩一陣子,等我把手上事忙完了再說。”

芫花被趕出去,屋裡瞬間就安靜了,鬱決走到裡間去,翻開奏本,狹長的眼慢慢眯起,眸光攀上厲色。

他將這本奏本放到一疊瑣事奏本上方,還未合上,可也沒有給批。

鬱七敲了敲門,躡手躡腳進來,走到鬱決身邊,餘光看見了奏本上的內容,不禁眼皮微動,他動了動唇,低聲:“滅口是最好。”

鬱決合上奏本,將它塞到這沓奏本的中間,“滅了他口,誰人不知是東廠所為。你管他做甚,複了西廠,他一個文臣,還想當廠公不成?”

鬱七凝著奏本,沉默。

“壓著,別讓頭上的曉得,跟崔鳴清會一聲,誰見了那位,傳個訊息過來。”

“是。”

小鞍子找了人換獄房的門後,就急匆匆回宮了,廠院裡各忙各的,沒有哪個餘閑著還能陪芫花說說話解解悶,更何況身份都擺明瞭,她是想找人講幾句都沒人敢應,只敢附和,嘴裡吐不出一個否。

院子裡幹淨,倒不像京裡人們說的無疆煉獄,高家的,一個都不剩了,京中三十四人與地方十八人,吊半口氣,也不能說話了,旁的,他們有的是法子叫他們閉嘴。

廠院裡柳木搖曳,池子中游過幾尾錦鯉,不時傳響銀器霹靂聲,竟是呈了一派詭異的寧靜。

東廠裡多數賜鬱姓,多用軟刃,協刀,練也不過刀刃,有獨的一套刀刃法,打發形散神聚,也可以說是,卑鄙下流,沒有固定招式,沒有固定陣法,卻有獨特的默契。

世傳陰功也不過如此。

鬱九撐著一根銀拐在旁邊觀著眾人練刀,紕漏過大,他才會上前指點。

芫花撐著下巴看他們練,有點困,眼皮打架,迷迷糊糊裡看見一隻白色狐貍僅靠兩條後腿站起來,而前爪竟然執了軟刃,嚯嚯著說要砍死太後。

腦袋啄膝蓋,芫花被自己砸醒了。

醒來入眼,是鬱九一條腿獨立而站,手上的銀拐不過來回兩下,斷了那名東廠太監手裡的刀。

“再練,蠢。”鬱九銀拐落地,撐著走回。

鬱九靠回牆邊,撩開廠服下袍,扒拉開皂靴的筒,忽然察覺到有人在看他,他站直身,發現是坐在不遠處的芫花在看。

他猶豫了一會,杵著銀拐一瘸一拐走過去,“怎麼了,養母?”

芫花從小矮凳上站起來,“刃法,只鬱姓的公公們能學嗎”

這真是好問題,從來沒人問過,東廠裡鬱姓的,的確都學了刃法,不是鬱姓的,也學了刀法。

有不是鬱姓的會,可能不能學,那倒是個疑問。

鬱九道:“這……兒子不清楚,可若是您感興趣,學一學估計也不成問題,祖母她都會鬱氏的刃法,還是祖父教的呢,您真要學,也可去找一找養父。”

芫花搖搖頭,“他讓我滾出來,鬱九公公,你教教我罷?”

“這……”鬱九為難地看向值班房,大門緊閉,他又看了回來,咬了咬牙,“成,但養父要說甚麼,您記得給兒子說兩句話。”

聽到鬱九答應,芫花興奮得兩眼亮晶晶的,“成成成!鬱九公公你說甚麼都成!”

鬱決在值班房裡把餘的奏本都看了,該批的批,該壓的壓,偶然一眼,看見手邊趙臨聿寫來的信,是早晨過來的,讓他出出主意,見一面雨碎香。

開朝百年第一窩囊皇帝。

鬱決忍不住在心裡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