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回

北境之巔。

北冥玄宮。

鮮血汙了華殿綺夢,烈火焚毀昔日傳奇。

並不十分輕易。

並不十分困難。

一如他的預計。

溫恕站在空曠的殿堂之上,聽穹落稟報傷亡統計與戰事情況,面容沉毅,神色淡靜從容。

“……陸倦一死,其餘人等降的降,逃的逃,不在話下,現如今整個北冥玄宮已盡在掌握,只是不見蘇念池卿了了等人。”

他慢慢在那個金雕玉砌的寶座上坐下,那個她曾經安坐過的地方,那個她為之付出所有,不惜烈焰焚身、不惜舍了他的地方,除了冷硬冰寒,一無所有。

穹落稟告完畢,未得到溫恕指令,便有些疑惑的抬眼看去。

卻見座上那人,微闔著眼,似在沉思又似心不在焉,如刀刻一般的英俊面容上,不見平日的冷峻沉邃,倒有了幾分昔年他獨行江湖時的散懶不羈。

片刻之後,他睜開眼,重又是那個沉穩端方,鐵血強悍的藏劍山莊莊主,是那個手握江湖命脈的掌舵者,是整個武林的擎天柱石。

“燕棲遲此行並未安排她的去向,她當留在這裡。找到她,無論生死。”

溫恕眸色深冷,聲音卻淡。

他沒有說明要找的那人是誰,可穹落跟在他身邊多年,如何不知?

他曾經的傾心相待,以命相護,卻換來虛情假意,慘痛背叛。

所以他一改往日淡泊閑散,以雷霆之勢統帥整個正道武林,一路向北,劍指北冥玄宮。

所以他明知燕棲遲所圖為何,卻還是來了。

玄悲大師曾不解道,公子既明知是計,何故仍一意前往?

當時的他是這樣說的,即便是為燕棲遲鏟除異己,那也是對魔宮勢力的分別瓦解,各個擊破,這是燕棲遲的借刀殺人計,卻又何嘗不是我們的好機會?

於是眾人再無疑慮,紛紛厲兵秣馬,聽他號令。

於是一路徵戰,捷報頻傳,終到如今,大局已定。

今日,他站在這空曠的高堂華殿之上,並不見半分喜色。

只這樣淡淡吩咐一句,找到她,無論生死。

穹落忽而覺得有些難過。

他想起當日在宆陵谷時,她身中穹煢子一掌,命懸一線,而他為了救她,不惜散盡功力。

他說,便是以命換命,又有何不可?

這樣深的情分,卻終究還是沒有緣分。

穹落垂首退出殿外,陽光重新打在身上,他微微晃神,彷彿直到此刻,才驅散了殿中那人身邊,縈繞不散的蕭肅冷寂。

他安排人手去找尋蘇念池,他知道她必然還在此地,她是燕棲遲留下的餌,誘溫恕不得不來最有用的餌。

並沒有花費太大周折,他在北冥玄宮的禁地之中找到了她。

她沒有留任何侍從在身邊,只獨自一人,安靜坐著,彷彿等待,彷彿守望。

依舊是白紗覆面,如同她初來宆陵時,他受溫恕之命,沿途暗中照拂她時見過的樣子。

她卻如同已不認識他一般,看著他們,漠然開口:“我要見溫恕。”

穹月大怒,“你還有臉提他的名字?!”

她並不將穹月的激動放在眼中,依舊神色淡漠,紋絲不動。

他攔住穹月,親自押了她去往溫恕所在的地方。

“公子,蘇念池帶到。”

他是宆陵谷谷主,亦是藏劍山莊莊主,為不失偏頗,他便以舊時稱謂相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