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她,慢慢的,慢慢的開口,短短的幾句話,卻似已費盡全力——

“我自問已經做了所有能做的,只可惜人各有志,不能強求,你,好自為之罷。”

他說完便踉蹌起身,她看著他的背影,直覺想要挽留,卻終究是,沒有開口。

她沉默了片刻,然後緩緩的站了起來,跟在他身後,一道走向方才他用劍氣所劃圖案的地方,如今,已赫然出現,深深的一個冰洞。

“這便是東周王陵寶藏的入口?”燕棲遲擁著蘇念池,走到聶無羨的身邊,與他一道看向那深不見底的冰洞。

聶無羨尚未答話,忽聽兩聲長嘯,然後一黑一白兩只巨大靈猿不知從何處齜牙咧嘴的奔竄過來。

兩只靈猿顯然是怒極,根本不分青紅皂白,抬起巨掌便朝著沿途可見的一眾人等扇去。

眾人剛從方才險情中脫身,便遇這兩只靈猿突然來襲,又是如此龐大身軀和洶洶而來的氣勢,一時倒有些始料不及。

有人機敏地避了開去,有人卻一時不察被它們的巨掌打到,竟生生吐血暈了過去。

而這兩只靈猿對沿途眾人亦不加糾纏,巨掌毫不客氣四下扇打的同時,腳步卻分毫未曾緩下,徑直朝著冰洞邊的眾人竄來。

聶無羨面色微凝,“護陵靈猿,原來果然是有的。”

燕棲遲一面抱著蘇念池避開兩只靈猿的襲擊,一面問:“你是說這兩只靈猿是看護東周王陵的?”

聶無羨一面閃避靈猿的進攻一面答他:“按《天一生水卷》記載便是如此。”

燕棲遲目光微厲,“如此說來,要入王陵,便得先了結了它們。”

他蓄力於掌,正要痛下殺招,忽覺懷中人情急的牽扯住他的手臂。

他一怔,其實她的力道於他而言根本不值一提,可是因為是她,所以他立刻便撤了掌力低頭去看,只見她雖口不能言,神色卻是焦灼,不住對他搖頭,再以目視那兩只齜牙咧嘴的靈猿。

他鮮少見她有如此情急的神態,當下也不深究原因,直接開口:“不許傷它們性命,給我生擒了。”

蘇念池聞言鬆了口氣,她已認出這兩只靈猿正是先前她和溫恕遇過的那兩只,那時雖然也與它們纏鬥過,但它們卻從未像如今這般怒不可遏,一副不要命也要撕碎眾人的架勢。

於是她在心底便也信了聶無羨的說辭,這兩只靈猿長居雪山,大概就是為著守護東周王陵的。

百餘年來,能到此地者畢竟寥寥,所以它們也就樂得清閑漫山亂竄,然而一旦王陵真正遭遇危機,它們便又盡責地重新承擔起了護陵的使命。

兩只靈猿天賦神力,又正是怒不可遏之時,加之燕棲遲有令不得傷了它們的性命,是以眾人一時竟奈何它們不得。

然而,此刻雪坡上的眾人,到底是當世的頂尖高手,雖是頗費了一番氣力,卻到底還是將那兩只靈猿擒了下來。

燕棲遲待確認這兩只靈猿已被五花大綁再無作亂之力後,方攬著蘇念池走了過去,笑道:“能得你求情,也算是它們的造化了。”

蘇念池並不理會他,看著傷痕累累的兩只靈猿,示意綠虞拿來傷藥。

綠虞見燕棲遲並無反對之意,便將她所需之物備好遞給了她。

蘇念池拿著傷藥來到白毛靈猿身邊,兩只靈猿雖然被縛動彈不得,卻都沖她齜牙咧嘴地嘶叫,一副兇神惡煞之態。

燕棲遲笑道:“你看,它們還不領情,你的好心怎的就不能多用些在我身上?”

話雖如此,他卻也未阻止她,在一切無關大局的時候,她想做的任何事,他都縱容和滿足。

他只是陪在她身邊,一面含笑看她溫柔動作,一面警惕著兩只靈猿以防它們掙脫束縛發難傷了她。

蘇念池既不理會燕棲遲的調笑,也不理會兩只靈猿的不情不願,橫豎它們動彈不得,只能任她作為。

那白毛靈猿被她上下其手,心有不甘,又是嘶叫又是徒勞掙紮,卻慢慢的,隨著她的動作,漸漸不再鬧騰。

蘇念池一心幫它上藥,倒是沒有留意,只以為它累個夠嗆折騰不動了,而在她身後的燕棲遲卻是將這一幕看在了眼裡。

那隻巨大的白毛靈猿不再拼命掙紮,盯著蘇念池為它上藥的身影不放,又似有些困惑,用力扭頭湊到她身邊嗅來嗅去,終於漸漸溫馴了下來。

燕棲遲的眸中,不由得帶上了一抹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