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回

長夜安隱。

小屋裡亮著一盞孤燈。

床上的女子淺淺入睡,面容恬靜。

床前不遠處,隱在陰影處的啞婢沉默侍立。

一陣風起。

門開了。

啞婢拔出的劍在看到來人的那一刻收了回去。

燕棲遲道:“你下去吧。”

啞婢聞言,施禮告退,合上房門的那一刻,看見他隨手將一撮香料扔進了案幾上的錯銀梅花紋三足銅香爐當中,再慢慢向床邊踱步。

蘇念池其實在他進屋的那一刻就已經醒了,她的睡眠向來很淺,這段時間更加如是。

她並沒有睜眼,直到他的手指,微涼,撫上她的面頰。

她知道這一天終究要來。

抬手拂開他的手,自床上坐起身,漠然看向他,並不說話。

燕棲遲也沒有說話,右手保持著被她拂開的姿勢,自嘲的勾了勾唇角,然後並不猶豫,強硬的欺身而上,吻,便不容抗拒的覆了下來。

她其實沒有想過反抗,因為知道反抗無用。

可是身體,自然有下意識的抗拒,只是這種種抗拒,都被他全然強勢的壓制。

再然後,她便發覺了自己的不對勁。

筋骨酥軟,連一絲力氣都使不出來。便是有自盡之心,只怕此刻也是有心無力。

她這時心中開始不安,他看著她慢慢變化的神情,看著她似是想要嘗試咬舌,撫著她的臉,慢慢道:“我不介意時時都給你用這藥,也不介意挑斷你的手腳經脈,把你的牙齒拔光,讓你什麼都做不了。”

她看著他,“你說過,若非我願意,不再碰我的。”

他笑了起來,“說過的話,不就是為了被打破的麼?”

燕棲遲唇邊的笑意越來越濃,眼中卻有深重的荒蕪和偏執,“我也想相信人,相信我自己,相信我說的話,可是念池,你不肯教我啊。”

那一日,他對她說,如果你能讓我放心,如果你能保證這一生都陪在我身邊,莫說是北冥玄宮,就是這天下,我也可以捧到你腳邊任你處置。

她問,我要怎樣才能讓你放心?

他不知道答案。

她說得並沒有錯,信任,在他的人生當中從未存在,他連自己都不相信,可是,因為她,所以他願意嘗試。

所以他對她說,你教我,你教我怎麼信任別人,怎麼信任你。

她果然教了,就在他剛剛說完這句話之後。

用一種最直接殘酷的方式,告訴他,這輩子都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