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手自他手中抽開,冷淡道:“換了你是我今日的處境,你能高興?”

他複又把她的手握在手中,這一次,任她怎麼掙紮也不放開,笑道:“方才不是已經說好了的,怎麼又使小性子了。”

她掙不開他的手,便也不再白費力氣,看著他平靜開口:“大概是因為變回了過去的樣子,所以免不了又勾出幾分過去的回憶和情義,可是現在到底不是過去,我沒有辦法那麼快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她的姿態平靜冷漠,重又築起厚重高牆。

他雖頹然無力,卻也知道不能迫她。如果輕易原諒,她便不是蘇念池了,幸而較之早先仇恨敵意,現如今總算有所好轉,她心底總算是對他有感情的。

那兩個啞婢甚是得力,不一會兒便端上兩碗色香味俱全的疙瘩湯。

燕棲遲笑道:“單看樣子,倒是有九成相似了,快趁熱嘗嘗。”

蘇念池淡淡道:“我這時卻沒什麼胃口,撤下去吧。”

燕棲遲仍舊不惱,示意啞婢退下,笑道:“那我先替你嘗嘗,看是不是當年的味道。”

她看著他端起碗,看著他含笑將那碗疙瘩湯嘗了幾口,複又對她微笑,“雖比不上當年你親手做的,也算是有幾分意思了,你要不要試試?”

她看著他,並不說話,沉默著搖了搖頭。

他這時有些擔心,“已到午膳時間,你若真不想吃這個,讓她們給你弄點別的。”

他放下碗,便要起身,卻逐漸發覺自己的不對勁。

他不動聲色,慢慢抬眼看她。

而她亦是靜靜看著他。

他在那一瞬間明白過來,卻仍是不願相信,只是不動聲色的想要暗自聚起內力扭轉局勢。

耳邊卻忽然傳來她的聲音,很安靜——

“沒有用的,棲遲,畫船聽雨和麻沸散本不是毒,藥性一散,你不可能把它們逼出來。”

他的神志漸漸變得模糊,卻不肯放任自己就此昏睡過去,仍舊努力睜著眼,定定看她。

喉頭麻痺,說不出任何一個字,想笑,卻也牽不動唇角。

原來,從頭到尾,都是她佈下的局。

一味乖順太反常,他勢必懷疑,一味冷漠又不可能得到機會。

所以她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都精心拿捏,算準了他的反應。

她甚至不親自下廚,假手於人,徹底放下他的戒心。

只是,他想不明白,她是什麼時候做下的手腳?

“井水,”她輕聲道,似是看出了他的困惑,一面起身慢慢走向他,一面開口,“我把這段日子以來攢下的畫船聽雨和麻沸丸都投到了井裡。”

而這個小院的飲食烹飪,所用的,正是這唯一一口水井中的水。

他用盡力氣,嘶啞著嗓音開口。

其實句不成句,只是模糊的,斷續的,難以辨認的字音,可是她太瞭解他,知道他在問的是什麼——

“你要怎麼處置我?”

她看著他,看他那雙漂亮的鳳眸明明光影渙散,卻仍固執的一直不肯閉上,輕聲開口——

“我會親手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