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回

青木崖邊,溫恕負手立於月下,冷眼看著環伺身邊的數名高手。

伏擊他的人,遠不止於此,能活下來的,哪一個都是當世絕頂高手。

燕棲遲眼神陰鷙卻凝重,他今夜帶來的,是北冥玄宮的頂尖好手,雖然為著行事機密,並未精銳盡出,卻也絕不容小覷。行前,他甚至覺得自己因為蘇念池的緣故,太過小題大做,可如今,他看著一個個死去的手下,倒是他低估了溫恕。

然則不管怎樣,今夜既然誘他至此,就斷沒有讓他活著回去的道理。

燕棲遲蓄力於掌,正要率領眾人再展開新一輪的攻勢,卻忽而聽到一個清冷卻略帶焦灼的聲音——

“住手!”

溫恕看著那個白紗覆面匆匆趕來的纖柔身影,眼中的寒意漸漸淡去。

他並不把環繞身側的強敵放在眼中,只是看著她,“我沒有猜錯,你果然不知情。”

蘇念池眉目平靜,藏在寬舒衣袖下的雙手卻微微握緊,“那你為何還要來?”

溫恕眼神深邃,定定看她,“因為或許可以見到你。”

見到了又如何?她很想問他。

他們終究是回不到從前,當這一切都未曾發生,毫無芥蒂地攜手歸隱。

念池心中澀然,避開眼不再看他。

燕棲遲眼見得她如此,眼中森冷殺意更甚,驀然轉頭逼視溫恕,“你未免太不把北冥玄宮放在眼裡了,我便要你猜猜,你這條命還可以再活多久?”

他說著,提劍號令玄宮眾人,便要再次出擊。

蘇念池卻再度冷聲開口:“我說了住手。”

燕棲遲轉眸看她,眼神晦暗不明,語氣卻很輕松,“你憑什麼讓我們聽你的號令?”

蘇念池道:“就憑北冥玄宮少宮主的身份,夠不夠?”

燕棲遲笑了一笑,“若是少宮主,我輩刀山火海豁出性命在所不惜,可你是嗎?”

蘇念池眼神轉冷,“你什麼意思。”

燕棲遲還在微笑,神色自若的看向她,“你的確是很聰明,知道少宮主容貌被毀,便想出這麼個法子來冒充她。你也學得很像,便連我都險些被你騙了——”

他說著,神色驀然一冷,目光似寒刃遙遙看她,“可你忘了,若是少宮主,又怎會對自己的殺父仇人輕言放過?”

蘇念池閉了閉眼,“棲遲,我說過,現在並不是報仇的好時機。”

燕棲遲的眼神依舊很冷,彷彿看陌生人一般看著她,“你究竟是誰?”

蘇念池看著他,再看將信將疑的玄宮眾人,忽而輕輕笑起,“棲遲,你如今是想要奪權嗎?”

她並不理會燕棲遲陰晴不定的神色,只是對著意欲有所動作的溫恕搖了搖頭,“這是玄宮宮務,我自會處理,不需假手他人。”

她略頓了頓,又再開口:“我很不願意讓你看到這一幕,可是,玄宮中人也並不全是這樣,你或許不信,但其實真的,也有很多不錯的人,比那些自詡俠義的偽君子強過太多。”

溫恕眼中有憫柔之色一閃而逝,看著她強自冷硬的眉目,終是沒有動作。

而蘇念池重將視線轉向燕棲遲,沒有回頭,對身後的幕棠清冷開口:“幕棠,你告訴他們我是誰。”

幕棠沉默片刻,開口:“少宮主容貌受損,我卻沒有,你們難道都不認識我了?都想反了不成?”

燕棲遲眸光陰鷙,唇邊笑意卻是溫柔,“便連我都被矇蔽了,你一時糊塗也情有可原,可這樣錯認主子的大罪,再有下一次,我保證你會後悔的,幕棠。”

幕棠緊抿雙唇,一言不發,渾身卻止不住的顫抖。

燕棲遲說完,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便重又看向蘇念池,“既然你說你是少宮主,玄玉令何在?”

他的神色如此有恃無恐,念池不必找尋,也知道玄玉令必然如同鳳陽佩一般,在自己昏睡不醒時已被他取走。

她太瞭解他,凡事必然做絕。

只是,她又何曾真的瞭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