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念池本以為他會繼續勃然大怒,沒想到卻等來這一句,一時竟覺有些隱隱歉疚,“棲遲,我並不是不替爹爹報仇,我也不是……”

她的話沒有說完,被他打斷,燕棲遲的聲音很溫和,並無半分惱意,“我都明白,你不用再說了。”

她於是默下聲音,燕棲遲又道:“你如今身上有傷,這幾日又連續傷神,本該多休息,但既然不打算就此一決勝負,那這裡並不是可以久留之地。我先去安排,我們盡快返回北境。”

“我和你一起去。”

說到底,她才是那一個應該擔負一切責任的人。

燕棲遲搖搖頭,“不過小事而已,你信不過我?”

念池道:“不是。”

燕棲遲道:“那便留在這裡好好休息,此行並不見得一帆風順,你早一日恢複,我們也能多一分應對的底氣。”

他說著,便推門向外走去,臨行,回眸看向幕棠,“幕棠,照顧好少宮主。”

幕棠低首斂容,沒有做聲,手心卻不受控制的緩緩握緊。

燕棲遲說完,也不等她回答,便徑直離開。

幕棠慢慢松開手,去看蘇念池,眼神中帶上了複雜而柔軟的情緒,輕喚:“少宮主。”

蘇念池看著她,“你回來了,沒有人為難你吧?”

幕棠道:“藏劍山莊大亂,幕棠不過是微乎其微的一個小婢女,沒有人在意的。”

蘇念池略點點頭,“那就好。”

她本是冷情之人,此時更是沒有說話的興致,於是簡單的對話過後,便徑自陷入了自己的思緒當中。

幕棠看著她,半晌,輕聲問:“少宮主您呢?也打算回來了嗎?”

蘇念池一怔,旋即明白她所指為何,淡淡道:“我已經回來了。”

幕棠看著她眉宇之間籠著的微小悒鬱,忽而想起了她方與溫恕攜手歸來時,與自己的那一次對話:

——少宮主多年籌謀功業在即,宮主苦心栽培殷殷期待,難道您捨得就此拋下?

——我自然不捨得,可我同樣舍不下他。

——少宮主難道不可勸他一同為玄宮效力?

——他不會。

——那你真的不打算再回玄宮了嗎?

——我不以自己的出身為恥。卻也絕不願與他為敵。所以,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結局,便是與他一道攜手離開,再不過問江湖紛爭。

說這話的時候,蘇念池眉目平和淡靜,雖有不捨,卻依舊隱蘊期待,絕不是像如今這般,這般讓人感到心疼。

她忽而向她跪下,“幕棠有罪,請少宮主責罰。”

念池看她片刻,道:“起來說話,究竟什麼事?”

幕棠卻不敢起身,只是道:“請少宮主即刻便趕往青木崖,晚了恐怕就來不及了。燕堂主帶人埋伏在那裡,想要圍殺溫公子。”

蘇念池原本並不太在意的,憑溫恕之能,燕棲遲並奈何不了他,即便仗著人多勢眾,可在如今動蕩的局勢下,溫恕又豈有單槍匹馬獨自出城的道理?更何況,燕棲遲又怎麼可能料得準他的動向——

她忽一轉念,心裡因著某個猜想而開始不安,眼神也倏然淩厲,“你做了什麼?燕棲遲為何認定他會去青木崖?”

幕棠不敢與她對視,低聲道:“燕堂主拿了少宮主頸上的鳳陽佩找到我,要我轉交溫公子,告訴他,您有話要對他講,今夜子時,青木崖邊,不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