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

面紗是蘇念池慣常戴白色雲霧綃。

面紗下的人,卻絕不是她。

那女子看見溫恕,並不起身,只微微一笑,“你回來了。”

聲音柔婉動人,並不費心掩飾。

溫恕止步,淡淡道:“向小姐深夜到訪,所為何事?”

向晚笑,“聞君偏愛蒙面佳人,故而前來。”

此刻的她,與平日裡端莊溫婉的向家千金,大不一樣。倒有些像身中媚毒那一夜,薄媚染身,勾魂攝魄。

又或者,這才是她真正的面貌。

溫恕依舊語聲淡漠,“向小姐莫不是又中了媚毒?”

此刻不走,還肯與她周旋,無非是因著她覆面的雲霧綃。

他當然一眼就看出這是誰之物,雖然心內不大相信她會輕易受制於人,然而這雲霧綃卻確為她所有,而此刻,又在向晚手中。

事關她的安危,他便不能不在意,亦不敢輕易妄為。

向晚輕笑出聲,“溫世兄莫不是想幫我解毒?可是後悔那一夜,沒有把握住機會?”

溫恕道:“果然是你自己下的毒。”

向晚問:“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溫恕道:“從發現你中毒開始。”

“何為毒?情趣而已。是你不解風情。”向晚笑著搖頭,又問,“你為何認定是我?難道就不會是聶無羨所為?”

溫恕道:“不會。”

向晚眼中閃過一絲惱意,“就憑他是聶無羨,你就無條件的相信他。他也一樣,就憑你是溫恕,便毫不猶豫的選擇信你,棄我而去。”

溫恕道:“事實證明,我們都沒有信錯人。”

向晚冷笑道:“我早知你是聰明人。這一路上,我沒少在你身上下功夫,你卻半分也不曾動心,我便知道,你絕不是旁人口中的平庸無能之輩,不然也不至於如此費心找來他。”

溫恕道:“我卻還是不明白,他為什麼肯幫你。”

向晚道:“一個男人愛上了一個女人,為她做事豈不是天經地義?我告訴他,我哥哥得罪了藏劍山莊,爹爹要以我為質換向家堡太平,隨行眾人名為保護實為看押,我一路受盡驚嚇苦楚。你說,他聽了以後,難道不會出手救我,難道下手還會容情?”

她說著,嘆了口氣,“只可惜,他見了你的面後,竟不肯再信我。”

溫恕靜默片刻,再度開口:“那麼蒙毅呢?你又是如何告訴他的?”

向晚似是毫不意外他能夠猜到,也並不打算再有所隱瞞,她笑了一笑,開口道:“我告訴他,那日你追上我們,雖從賊人手中救下了我,卻又見色起意,乘人之危,欺侮於我。而我為著向家堡的存亡與名聲,只能強咽血淚,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這個理由夠不夠?”

很夠。

所以蒙毅才那樣恨不能以命相拼,又顧及她的名節絕口不提緣由。

溫恕道:“你就不擔心我殺了他,就像聶無羨誤殺了你的那些隨侍一樣。”

向晚道:“他們此行註定有去無回,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麼分別?”

溫恕淡淡道:“所以他們都是死士?了結了我們三人的性命之後,便會自盡,以安你父女之心,以堵藏劍山莊報複和天下悠悠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