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第1/2頁)
章節報錯
第一百二十五章
1735年,雍正第四子愛新覺羅弘歷即位,年號乾隆。這個新上臺的胤禎的侄兒給他的十四叔下了道諭旨:從前允禵等人狂肆乖張,不知大義,暴戾種種,皆是獲罪於皇祖之人,如今念在他們已被收禁多年,姑且酌情寬宥,予以自新。
此旨一出,沒過多久,我們三人便恢複了自由,搬去了以前在京的府邸。但乾隆未給胤禎指派任何朝務,只準其賦閑在家,自然也無俸祿可食。顯然,乾隆對這位曾風光一時的十四叔還是抱有很強的戒備之心的。
胤禎從遵化接回了他的家眷們,周乾見了我們已是老淚縱橫,一會兒哭一會笑地百感交集。舒舒覺羅氏和伊爾根覺羅氏則是哭地梨花帶雨,楚楚可憐.我知道我本應為胤禎終可以一家團聚而感到高興,但除了重見沉香的喜悅外,我卻是患得患失,在壽皇殿雖苦,可只有我們一家三口,現又要面對他的妻妾們,殊不知又會生出什麼事端來。
這一日,胤禎被乾隆召見去了宮裡,我一人搬了把黃花梨藤椅半躺在院子裡欣賞這秋冬交替之際的最後一抹菊色,迎著不焦不躁的陽光,泡上壺碧螺春,又見幾株寒梅含苞待放,有幾朵心急的花骨朵已悄然展露出她的芳顏,幾縷梅花的香氣彌漫在空氣中,真是恬淡愜意,眼前不由地浮現出以前和胤禎在禦花園裡砍梅花的情景,那時康熙總有意無意地製造機會讓我與胤禎獨處。多虧了他老人家的慧眼識珠,一時的“亂點鴛鴦”才成全了我如今的幸福美滿,看來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真是所言非虛也。
不知不覺,我閉了眼昏昏欲睡起來。恍惚間,一席羊毛毯子覆在了我身上。我有些不情不願地睜開眼,只見胤禎正笑吟吟地望著我,和煦的陽光灑在他周身,彷彿給他鑲上了一層金邊,我不禁看得有些痴。
“都快入冬了,小心惹了風寒。”胤禎一邊說一邊又幫我拉了拉毯子,俯身繼續凝視著我,我也笑看著他,他伸手用指腹在我的面頰上輕柔地劃了兩個圈,柔聲道:“若曦,你真美……”
我嫣然一笑,又自嘲又打趣他道:“我都是四十有五的女子了,還美?你瞧,我都有皺紋了。十四爺若是要尋比我年輕漂亮的女子,那可是易如反掌。”我斜睨著他,想看看他會作何反應。
他眉頭微蹙,神色變得凝重起來,正聲說道:“真真是巧了,今兒皇上還賞了我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年芳二十,且能歌善舞,這會兒人已經在府裡了。”
我看他說得煞有其事,不像是在誆騙我,不由地泛起一股醋意,人也猛然坐直,狠狠地瞪著他,咬牙切齒地說道:“你……,不理你了!”說罷,我便將頭扭到了一邊。
他見我當了真,嘿嘿一笑,又順手理了理我發髻上的步搖,輕聲說道:“賜我女子是真,在府裡是假。我已婉拒了皇上,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
我這才扭過頭,眼蓄笑意,但仍是口不對心地問道:“那你豈不是辜負了皇上的一番美意?”
“唉,誰讓我被你吃定了呢?”他滿臉的柔情蜜意,我心蕩起陣陣漣漪,上前輕輕抱住了他。“若曦,你究竟從哪兒來?”他回抱著我,卻沒頭沒腦地問了這麼一句。我被他這冷不丁的一問弄得有些呆愣,難道他察覺出了什麼?
我定定地看著他,他目光如炬,直直地瞅著我,我被他看得有些發慌,便低了頭避開了他的視線。
他見我不答話,輕推了推我,說道:“若曦,告訴我好嗎,你是不是我們這裡的人?”
兩個聲音在我腦海中交替吶喊,告訴他?不告訴他?我定了定神,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把心一橫,攥了攥手,決定將真相和盤托出。
我抬起頭,直視著他帶有幾分探求幾分期盼的眸子,微微一笑,開口道:“是,我的確不是你們這個時代的人,我不屬於這裡,我來自三百年後,我不是馬爾泰若曦,我是張曉,因為一場車禍而陰差陽錯地來到了清朝,因真正的若曦失足墜樓才借用了她的這具身體。”我有意頓了頓,細細打量著胤禎的表情,他嘴唇微張,雙眉緊鎖,似有些將信將疑。我沒有再往下說,只靜靜地望著他。
胤禎靜思了一會兒,又問道:“那就是說你早就知道四哥會是最終的贏家,也知道我們一眾兄弟的結局?”
“是……”我答得極其小聲,細若蚊足,這是我最不願面對的問題,但既然話都說到此處了,已沒有什麼好多顧慮的了。他相信與否,完全出於他對我的信任了。
胤禎一陣沉默,我不覺有些緊張,半晌,他才說道:“如此一說,那所有的事情便都有了合理的解釋。你為何在與八哥交好時還對四哥的事情事事上心;為何執意要八哥放棄奪嫡;為何在與八哥絕裂時還提點他小心年羹堯等人;為何我回京述職時讓我不要再回西北;又為何言之鑿鑿地與我和弘曄說過了雍正十三年我們便可蒙恩得釋;如此還有你叛逆的行事作風;你教我的舞蹈、給弘曄唱的歌謠、做的撲克牌,無一不是最好的證明。”
心細如塵的他,果真是抓住了那麼多的蛛絲馬跡,如同把一粒粒散落的珠子串成了一條項鏈。我輕拍了拍他,試探地問道“胤禎,你……怪我嗎?”
他釋然地一笑,說道:“怪你什麼?怪你一早就沒與我說你是三百年後的人?怪你沒對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藉著這個優勢好讓我們得以善終?還是怪你沒幫襯著我登上皇位?若曦,其實你那時提點了我,只是我要不要信罷了,你也為我們一眾兄弟吃了不少苦。如果說這一切都是歷史,就像秦始皇一統天下;唐朝的玄武門之變;崇禎帝自縊於煤山,全是按部就班發展而來的,根本無法憑一人之力扭轉乾坤,我以前就說過,皇位和你,不在於我選擇你們,而是你們在選擇我,或許你的到來也是歷史的安排,如今你選擇了我,皇位則沒有如此選擇。我壓根不想去做“不成功,便成仁”的悲情英雄,現我已十分心滿意足,有得有失,如是而已。”
他這一番言辭說得頭頭是道,我只覺心中舒暢無比,臉上就笑得就更為燦爛了,接過他的話,說道:“其實究竟是你還是四爺即位,歷史上倒真的是撲朔迷離,說不清,道不明,很多歷史學家都未能做出論斷。”
“都過去的事了,不值一提,我倒是最關心你是不是知道我們兒子將來能娶個什麼樣的媳婦兒?”他狡黠地向我眨了眨眼問道。
這下我真是答不上來了,為難地說道:“我可不是萬寶全書,什麼都知道,而且若真是樣樣皆知,那這日子豈不是太沒趣了,當初我也毫不知自己會嫁給你,我自己的經過結果,我可是一概不知。”
“說的也是,那我們做爹孃的就拭目以待吧,你一直想有個女兒,媳婦兒等於半個女兒,弘曄的媳婦兒定要你喜歡才行。”他振振有詞,我卻在心裡暗笑,我還沒想過的事情他倒先想了起來。
也罷,這麼多年來,他都是如此貼心貼肺地對我。只是以弘曄的相貌才學,我絲毫不擔心他的婚事,只要他們兩情相悅,那我必然也是喜歡的。
正月初九,胤禎生辰,十爺和明玉來府裡串了門子。故友相見,自是份外親切。談談笑笑間我們四人都情不自禁地多飲了幾杯,十爺還是大大咧咧,與明玉互相抬槓,吵吵鬧鬧地好不熱鬧。
轉眼便開了春,天氣越來越暖和,我的心彷彿也像這春日裡萌發的新芽,蠢蠢欲動。用完午膳,我與胤禎在園子裡栽樹種花,弘曄也在一邊幫忙,興許是因為年歲漸長的緣故,我愈發地喜愛侍奉這些個花花草草。此時,周乾跑了過來,說道:“主子,敏敏格格來了。”
什麼?敏敏?我嚴重懷疑自己是幻聽了,立刻問道:“敏敏?你說的是蒙古格格蘇完瓜爾佳敏敏?她來了?”
“是啊,夫人,這會兒人已經在正廳候著了。”
我喜出望外,抓起胤禎的手便急不可耐地奔向了正廳,他戲謔著說道:“瞧你急的,倒像是去見許久未見的情郎。”我顧不上別的,只想快點見到這位老友,算算日子,我和她大約有十八九年未見了。弘曄則是一臉茫然,緊隨在我們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