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第九十七章

即日傍晚，我正與巧慧討論著孩子虎頭帽的針法，不料，十四卻急匆匆地跑了進來。我正疑惑他今兒怎麼這麼早就回府了，看他一臉擔心的模樣，便也猜出了七八分，定是憂心我今日的情緒，他了解我最重情義，曾經也說過我這人最可貴最可氣的都是這一點。

我雖心裡歡喜他如此在意我，卻還是忍不住明知故問他起來，“今兒怎麼這麼早就回府了，不是要和皇阿瑪共商準葛爾之事嗎？”

他看我一如常態，眉間舒展開來，拿起我桌上的茶綴了一口，便說道：“皇阿瑪瞧我心不在焉的樣子，便索性讓我早點回府了。”知子莫如父，想來康熙也知道他今日的心思不在朝事上。

“我們的大將軍王何時也會無心政事了？”我邊笑邊打趣十四，順便叫巧慧為他去取點心來。

“皇阿瑪今兒已經取笑過我了，你倒好，還不識好人心是不是？”他委屈地看了我一眼。我只好以拳掩口，盡量忍住笑意。

“好好好，不取笑你，今兒一切都好，你安心吧。倒是你，準葛爾的事情怎麼樣了，可有進展？”我言歸正傳，不知胤禎可否親眼看著我們的孩子出生，軍令如山，如果康熙下旨，他也不得不即時再次奔赴前線。

“皇阿瑪決定爭取和平解決準葛爾問題，準備特致書策旺阿拉布坦，欲令哲布尊丹巴呼圖克圖選派喇嘛位使，賚書前往招撫。若曦，仲春的時候，我可能將再赴軍前。”說起西北軍事，胤禎的眸子再次閃出了光芒。

我知道此次他再去便是與自己的皇阿瑪長決了，心中立時紛亂複雜，只低頭哦了一聲，便沉默不語起來。他見我如此，想我必然是因又要與他分離而傷感了起來，便攬我入懷，柔聲道：“若曦，兩年分隔的光陰我們都過來了，這次去應是和談，不會有什麼事的，待事成之後，我即刻就回。你在這裡，孩子在這裡，我定歸心似箭。”

“那孩子……”我估摸著胤禎再次出征的日子和孩子出生的日子應相差無多，他似乎知道我要說什麼，接過我的話，再道：“皇阿瑪看我今日的模樣，又念在你服侍他十餘年，一向盡心盡力，特許我等到孩子降生後陪伴你幾日再走。這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我不會扔下你和孩子先走的，我也捨不得。”

看來康熙對我和胤禎果真是疼愛有加，聽完這話，我寬心了不少。伸手撫摸著胤禎的臉龐，想到他一生中最輝煌的篇章即將過去，接下去的歲月會讓他心灰意冷。哀思如潮，我不禁感概萬千，抱著他的手摟的更緊了……

離分娩的日子越來越近，十四給我下達了“指令”，這段日子什麼都不要做，什麼都不要想，只管好好安心養胎。他自己則除了上朝，幫康熙處理政事，過問幾位阿哥的功課外，幾乎勻出了所有的時間來陪我。每日夜間仍是不放心，甚至吩咐人把一張小榻搬到了我床側，天天堅持要宿在小榻上，這樣夜間我有什麼需要可以即時叫他。

這樣溫和從容的日子很快從指縫中溜走，轉眼，我不到二十天就要臨盆了，自己的又一個生辰不出半月也將匆匆來到。胤禎早前就問過我今年想要什麼，前幾年的生辰他都送我一些珠釵玉鐲的當是壽禮，這次他見我親手寫了本書送與他，覺得頗有新意，便也想送點別出心裁的，奈何絞盡腦汁也終不得法，只能向我求助，我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來，其實孩子的降臨和他能陪伴在我身邊已是最好的禮物。我時常在想若是一直能這般的歲月靜好該有多好，但我深知自從我嫁與十四的那天起，我的命運就與他緊緊相連，休慼與共了，也不可避免地要經歷這紫禁城中的血雨腥風。

一日，我見胤禎在院子裡蹲著身子忙忙碌碌地在擺弄幾根木頭，便走過去好奇地問他：“這是做什麼呢？”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答道：“哦，我想親手給咱們的孩子做匹小木馬，也算盡我做阿瑪的一點心意。”十四對自己不能看著孩子頭幾個月甚至頭一兩年的成長而感到愧疚，所以極盡所能地彌補著我和孩子，驍勇善戰的他連做出的玩具都和戰爭息息相關，我不禁啞然失笑。

我拉起他的手，笑著說道：“不忙，還有半個多月，慢慢做吧，先陪我去花園曬曬太陽可好？”昨夜下了一場大雨，此時的天空像水洗過一樣的藍，陽光極為美好，我可不想辜負了這大好的春色。

“好。”於是，他扶著我，讓周乾和巧慧在後面跟著。

園子裡一片春意盎然，丁香，月季，海棠都競相吐露著芬芳。我最喜歡的便是那高高的水榭，於是想走過去把整個花園的美景仔細品賞一番。因我已處於孕期的最後一月，身子笨重，走個百餘米的距離便要坐下歇息片刻。好在花園裡有幾處木質長凳，於是，胤禎便扶著我讓我先坐了下來。誰知，我剛想往後靠，背後的靠背卻瞬間斷裂，我一下子失去了重心，整個身子向後面倒去。胤禎忙伸手想拉住我，但事出突然，我還是摔了下去，整個上半身躺在了長凳後的花草上。幸好花草都是軟的，後背並不是很疼。然而，我的小腹處卻傳來陣陣劇痛。

“好痛！”我捂著肚子失聲大叫起來，胤禎大驚失色，抱起我大步流星地朝我院子跑去，用幾近失控的聲音對周乾和巧慧喊道：“快傳太醫，快！”我已顧不得其他，只覺得陣陣疼痛向我襲來，幾近要將我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