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回府後我一直坐立不安,在十四的書房等他回來。

我腦海中不斷浮現出玉檀如花般的笑靨,她爽朗的笑聲也好似就在耳邊回響。

在宮中我們彼此為伴,相互扶持度過了多少清冷的時光。十幾年情同姐妹,到她出事時我才覺得自己是如此的無能。

眼下這一劫,她必然是兇多吉少。

我不知第幾次向書房外張望,終於看到十四進了院子。

他進屋後見我心急如焚的模樣,臉色頓時晦暗下來。

我的心不禁一顫忙扯住他問:“玉檀怎麼樣了?”

“我不知道,也不好去向人打聽一個奴才的事。不過人之生死自有天命安排,非你我所能左右,讓你知道了又能如何?不過徒增傷感罷了。”他語氣淡淡的,卻一直看著我的反應。

我聽了他的話心裡更涼,再無力抓著他,他自是有他的不便,只怕更主要的是不願,也更不屑於計較一個奴才的生死。

接踵而來的打擊已讓我不堪有再一次的失去,“你不願打聽,我自己去。”

我推開十四直直的朝屋外走去,真的想即刻沖到宮裡,原本當時我就應該去救玉檀,救我的妹妹。

“你要去哪裡?沒有旨意你還想這個時候入宮嗎?”十四在我身後冷語言道,之後緊走兩步趕到我身前拉住了我。

見我已是淚眼濛濛,他手上力氣鬆了幾許,他凝視著我說道:“想不到你與那玉檀的感情竟如此深厚。可你幫不了她,更救不了她,我不怕告訴你這次就算她熬得過那四十板子,傷重不得醫治最終也難逃一死。”

他說的這般鄭重,不由得我不信。

是啊,康熙責罰的奴才,誰敢冒然給她醫治,對她施以援手?

我怔怔的看著十四,腦袋已是一片空白。

十四拉著我坐到椅子上,過了半晌我回過神來才問道:“為何她一定要死,她究竟犯了什麼大錯?”

十四揮手讓仍在書房侍候的人都退了,自己挪了挪椅子挨著我坐下,“你雖與她共事多年,或許私底下彼此也曾坦露過心扉,但她的事你又究竟知道多少?”

我臉上掛著淚水,滿是疑惑的看著十四,我不知道的莫非他知道?

“她本是九哥安插在宮中眾多耳目中的一個,原本也沒寄希望於她,可她卻很爭氣,沒幾年竟然到了皇阿瑪跟前奉茶。難得她不忘九哥當年對她的恩情,這些年每到關鍵時刻她都會遞送重要的訊息出來,可在這紫禁城中有多少雙眼睛在暗處盯著,底下的奴才背地裡做了什麼事早晚都是會被人察覺的,若不是這次皇阿瑪只想著殺雞儆猴且不願在此時引來更多無端揣測,只怕她會死的更早更慘。”

十四娓娓道來,恰如講一個與自己毫不相幹的故事。

難怪玉檀有著與年齡不相稱的謹慎細致,我原本想這是因為她自幼家貧,又是家中的長女……如今我才瞭解這背後另有的隱情。

當日玉檀曾向我講起她年少時的辛酸往事,這時我才明白了原來那個曾有恩於玉檀的公子竟然是九爺。

他們並非只有一面之緣,九爺想方設法的在宮中安插人手,之後玉檀就被培養成了九爺在宮中的眼線。

此次雖然東窗事發,康熙卻只想給些警示而不願真的追究自己的兒子,那麼該死就是這些任人擺布的棋子嗎?生命又豈有貴賤之分?

我靠著椅背,木然的閉上眼睛,淚水順著臉頰流下。

每個人都有秘密,或者說每個人都有苦衷,那什麼才是真實呢?

玉檀啊玉檀,你當年在宮中對我的體貼照顧,又有幾分真情,有幾分不過是因為受了主子的囑託?

十四見我半晌不言語,又說:“你的身體剛剛恢複,還是不要為此事太過傷心了。”

十幾年來與玉檀的一笑一顰,一哀一喜從我腦中快速掠過,她與我之間並未牽扯多少利害,她縱然對我有瞞騙可這情分又怎會是假呢。

我想起今天宮中她見我時欲言又止的模樣,她是否有話對我說?

我睜開眼茫然對著十四說道:“請你幫我再見見玉檀。”

我見他面露難色,心知他也有他的苦衷,卻仍不得不繼續追問道:“你是怕我撇不開與玉檀的關系會累及到你嗎?”

十四滿是的疼惜眼中霎時添了幾分尷尬,“你為何總是叫我為難?”

“我只是想再最後見見她,這樣都不行嗎?”我抽泣著拉著十四,“不行嗎?”

十四推開我的手,站起身走到書案前,良久才出聲道:“明天我和額娘打個招呼,讓她召你入宮。這樣後天你便可以見到她,如果那時她還在的話。”他說著望向我,眉頭微蹙。

我悲涼絕望的心裡有了一絲慰藉,暗暗的想,玉檀,你可一定要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