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我迷迷糊糊不知道自己是睡著還是醒著,身邊人的進進出出,我怎麼了?我的孩子又怎麼了?

一陣慌亂中我眼裡只有十四滿臉的陰鬱與悲痛。

不知又過了多久,我彷彿看到十三囑託我是滿臉的隱忍愧疚,想起當年與他把酒言歡的灑脫場景;我又好似看到四爺孑然一身的落寞背影,想起當日與他泛舟湖上的旖旎風光。

影像與回憶交錯間,有人輕輕托起了我的手。

“胤禎!”,那雙手好似將我拉回了現實,只聽到一個清脆的聲音鑽進耳朵,“主子醒了!”

我掙紮著張開眼,模糊的影像已逐漸映襯出了墜兒焦急中帶著欣喜的模樣。

我環視四周,發現這裡不是我屋,但房間的內飾看來卻又如此的熟悉。

“發生什麼事了?這是哪裡?”我問道,想要強撐著想要坐起,身子又軟軟的毫無力氣,只覺得周身的痠痛。

“……主子晌午的時候突然暈了過去,爺便就近將主子安置在了自己的房裡。”墜兒答道。

我想起之前的場景,忙問道:“剛剛聽他們說到孩子,孩子怎麼了?”

墜兒啞了口,帶著哭腔說道:“主子別太傷心,孩子……孩子沒了……”

我先前強提起的一口氣,頓時化了烏有,整個人都像被人掏空了。

這些天我做了什麼?可若此間有人錯了,卻不是他,明明是我沒有盡到做額孃的責任,為何要他來承擔後果?

我輕撫著自己的小腹,已是失聲痛哭,一旁的墜兒見了也跟著哭了起來。

“爺人呢?”我想到醒來之後還沒有見到十四,他如此期待這個孩子,想必他此刻的悲痛不亞於我。

墜兒怯怯的說道:“我見爺急匆匆的走了,好像進宮了。”

我腦中念頭一起,哭也哭不出了,已到了點燈的時辰,他還要進宮做什麼?難道他竟真要將十三的信呈給皇上?可再想還是覺得他不會,不會的……我寧願相信他那樣說不過是氣惱我瞞騙了他。

“周乾呢?叫周乾來。”我明顯覺得自己腦力不濟,早已沒了方寸,只想找他來問個究竟。

墜兒幫我披了件外衣,在我身後墊了床被就退出去叫了周乾。

我見屋裡沒有旁人,便直接問道:“你可知道爺入宮所為何事?”

“主子的事又豈是我們做奴才的能過問的,還望側福晉恕奴才不知之罪。”他語氣謙恭又讓人挑不出錯處。

我再沒精力和他打太極,索性直截了當的又問:“我只問你,那份信如何處置了?”

“若是為這個,主子卻有交代。”周乾說完轉身出去將之前裝著信的匣子捧到了我面前。我顫顫的接了過來,拿出信攥在手裡又問周乾:“他還說什麼了?”

“主子不忍側福晉再傷心,說如果福晉願意放下這件事,他也願意忘記。”他說著抬頭看了一眼有氣無力的我。

我示意周乾將一旁的燭臺拿過來,便將那封信付之一炬。

“如此算是放下了吧。”我已明白十四所說不忍我再傷心的意思,只是讓他妥協的籌碼未免太重了。

“側福晉早有此決斷,便不會有今日的不幸。”一旁的周乾眼看著信化作灰燼,眼神裡也有了份釋懷。

我再沒什麼力氣說話,便微闔雙目只想得一份清靜,我既不想負了和十三爺的朋友之義,又想全了和十四之間的夫妻之情,可到最後卻全都辜負了。

過了半晌,我睜開眼,見周乾還在一旁站著便問:“你怎麼還在?”

“主子吩咐他回來之前讓奴才在側福晉跟前侯著,側福晉有事也好吩咐。”

我由心而生出一陣反感,不由得想起舒舒覺羅氏,想起墨香。

我斜瞥了他一眼,說道:“他是留你究竟是照看我,還是看管我?”

周乾依舊一副謙恭的模樣,絲毫看不出半點的情緒變化,“主子從未有過這樣的吩咐。若側福晉是為十三爺的事有此猜忌,那是奴才的罪過了。”他說著便跪倒了我面前。

“我不怪你,又不是你的錯。”我喃喃道,“起來吧。”

“謝側福晉。”他又看了看我的臉色,站起身來繼續說道:“這世間的許多事也便不能僅以對錯論之,要緊的是心中認定了最重要的是什麼,這樣自然會少了許多的糾結痛苦。這道理聖上認得清,十三爺和主子認得清,就連奴才也認得清,卻不知側福晉心中可認清了?”

我看了看這個平時整日跟在十四身後看來寡言憨厚的奴才,才覺得許多的道理是他懂得做得卻是我不曾想過的。

我轉過頭緩緩說道:“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呢,沒有的話我想休息一會子,你也下去歇著吧,這也不麻煩你照看。”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孩子失了可以再有,人心若是失了,只怕是再難追回。還望側福晉懂得惜福。奴才已無話說。”周乾說完便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