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踮起腳尖,伸手去撩騰格斯的斷發,問:“你昨晚一夜未歸,難道是去和人打架了?”

騰格斯支支吾吾半天才把事情說明白。原來他昨天喝的也不少,與羅剎女戰士鬥酒後又被女水手們起鬨扔到了羅剎女戰士的床上,很快昏昏睡去。等他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赤條條躺在床上,黑暗中羅剎女戰士正騎在他身上,手裡還拿著把匕首。他以為那女人要殺他,想要翻身把她扔下來,誰想手腳竟都被粗布帶子捆了。羅剎女戰士恨恨地說,騰格斯知道了她的名字,照她老家習俗,女人只有訂婚才會告訴對方全名,如今你該知道的都知道了,知道的太多,只能做我男人。

騰格斯見匕首明晃晃地刀刃對著自己的喉嚨,估計隔斷自己喉嚨不比割黃油麻煩太多,只好含糊答應下來。羅剎女人說給你留個記號,免得你反悔,反手割掉了他一根辮子。之後的事騰格斯再不肯說,只說直到早上那女人才解捆放了他,還放話說要是他敢不要自己,哪怕追到科爾沁大草原也要弄死他。

“誰記得她的名字,什麼山、什麼娃、什麼基的,長成那一禿嚕,我當時沒記住,如今更是忘了。”建文從未見過騰格斯如此神情沮喪,再去人群裡找到羅剎女戰士,只見她脖子上用繩子掛著當項鏈的不正是騰格斯少的那根辮子?

“恭喜你。”建文突然覺得對他同情不起來,自己的事怎麼也比他要麻煩。

“嗚嗚嗚——”

司號的女水手們吹起法螺,比賽就要開始,建文舍了騰格斯,走到七殺身邊。

“今天的比賽三局兩勝,如果你贏了,七裡帶走,我和銅雀的債務去利還本,不過可以慢慢分期還我,你們馬上可以走;如果你輸了,七裡留下,我和銅雀的債務連本帶利一筆購銷。”

“等下!如此說來,我要是輸了,對銅雀豈不是更劃算?”聽了七殺的話,建文終於明白為什麼銅雀那麼積極遊說自己把七裡留下,問道:“如果昨天我不同意比試,直接把七裡留下,銅雀的債務又如何算?”

“當然等同你輸了,一筆購銷囉。七裡若能留下來,金山銀山我也不在乎。”

七殺表情輕松,建文被氣得快說不出話來,他正想說點什麼嘲諷下七殺和銅雀的勾當,只聽圍觀群眾們“哦哦哦”雷聲鳴動般的歡呼起來。

只見海面上竟漲起潮,海水卷著白浪朝著這邊過來,浪頭上還有許多小東西在此起彼伏的跳,數量成千上萬,如同蝗蟲一般。

小鮫女在一旁解釋道:“我向本地土人打聽過,本地盛産一種叫跳跳貝的貝殼,能距離水面兩三尺跳躍,跟隨潮水遷徙。今日正是上潮的日子,跳跳貝正會大量出現,第一場比賽就從打跳跳貝開始。看二百秒內誰打得多,待法螺聲再響起射擊結束。”

說完,小鮫女吹了聲口哨,兩條小舢板劃到近前,船上各有一名女水手負責駕船,一名計數員,另有個位置是給裝彈手預留的,另外還放著裝銃彈的木箱。建文和七殺使用的火銃雖說時下也算是最先進的利器,但子彈用得依舊是黑火藥和圓形鉛彈,每個子彈和適量火藥都用獨立小紙桶包好。這樣的子彈並不需要以傳統方式先按順序將黑火藥和子彈壓入槍膛,再用推彈杆壓實那麼麻煩。只要將這種紙彈放進槍裡,掰開燧石槍機打火就可以發射。即便如此,裝彈依舊很耽誤時間,為了提高射速,需要安排人跟隨射擊手協助裝彈。

哈羅德將火銃分別交給了建文和七殺,建文直接要哈羅德做了他的裝彈手,七殺則讓小鮫女為她裝彈。

七殺掏出枚金第納爾錢幣說:“為了避免在船上作弊,我們扔硬幣決定誰上哪條船。”說罷,她拇指和食指一彈,將金幣彈起幾尺高,待金幣落下用左手手背接住,右手手掌一蓋,又問建文:“你選哪邊?”

建文選了人頭,七殺拿開手一看,果然是人頭。建文暗稱僥幸,七殺詭計多端,最怕就是她作弊。見自己得了先機,建文將火銃插在腰間,幾個健步躥上船,如今他身體大愈,步子變得異常輕快,哈羅德也趕緊跟著上了船。

七殺露出狡猾地微笑,然後雙手提槍支,只兩步跳上自己那條船,小鮫女也跟著上船。

岸邊又是一陣“嗚嗚嗚——”的法螺聲,聽到訊號的兩條小舢板飛也似的離開船城,逆潮迎著大群跳跳貝沖去。

眼看已經能看清楚跳跳貝們蚌殼一張一合的動作,建文深吸口氣,快速伸手去腰間拔槍射擊。這動作他從小在皇家射擊場練習了幾十萬次,從拔槍到射中目標一氣呵成不過剎那。

“啪——”

建文開局的第一發失手了,子彈居然沒有打中跳跳貝,射進海水裡。成群跳跳貝蚌嘴張張合合,彷彿是在嘲笑他的失手。

“怎麼會沒打中?難道是我太緊張了?”建文知道,高手比賽,哪怕只是失手一發,這一發可能會決定最終勝負。

建文此時也顧不得多想,轉輪火銃能夠連射三發,他立即鎖定新目標,“啪啪——”又是兩發打出去,居然全都打偏了。

建文徹底懵了,他自小師從神機營頂尖高手教學看香頭、打靶子,對自己的射擊技術最是有信心,多年來出手連續三發射空著實罕見。

“難道是因為七裡的事擾亂心緒不成?”建文疑惑著,將打空的火銃交給哈羅德裝彈。

七殺那邊打得很順利,只見她每次只拿一把劍銃開火,小鮫女在一旁拿著另一把裝好子彈的劍銃等著,看七殺打完就遞上裝好的那把換下空銃,迅速裝好彈再換下剛剛打完的那把。七殺銃發必中,小鮫女裝彈又快,兩人配合無間,毫無空檔期。七殺射擊時動作輕盈如同像跳舞,跳跳貝的碎片漫天飄雪一般,極是好看,引得岸上和船上看熱鬧的人們不住聲喊好。

哈羅德拿過火銃裝好子彈才要交給建文,突然出“咦?”的怪聲,他託著火銃放在左眼平行位置,又閉了右眼校準,然後驚叫起來:“啊,為何準星偏了?”

建文這才知道,原來並非是自己技不如人,而是準星被人調偏了。“難道是哈羅德?”建文更加疑惑,昨夜自己和七殺的火銃都是交給哈羅德保管,哈羅德是自己人,斷斷不至於出賣自己偷調準星讓自己落敗。他知道哈羅德天性純良,雖說愛吹牛卻不會撒謊,看他也是一頭霧水的樣子,只怕並不知情。

他哪裡知道,哈羅德昨日被七殺叫去說話時下了迷香,迷迷糊糊聽了七殺指示趁保管火銃的機會將建文的準星偷調偏了。只是一覺醒來,迷香功效消失,哈羅德對昨晚所做的事絲毫回憶不起來。

哈羅德將準星調好,再度交給建文。建文試了下,果然彈無虛發,將一個跳得最高的跳跳貝擊得粉粉碎。雖說如此,建文在起手一輪先輸了三發,哈羅德給他調準星又耽誤了時間,在這期間七殺遙遙領先。

建文想要追上七殺,只是內心焦躁,雖然火銃本身沒有問題,只是他見成績距離拉大焦躁不已,情緒上先輸了,居然又有幾銃打空。不多時,法螺聲“嗚嗚嗚——”響起,船上的計數員停止計數。兩條小舢板搖回船城,雙方成績一對,七殺射出一百三十發,擊中一百二十六發;建文射出一百一十二發,射中只有九十八發。

“射術還不錯,假以時日不在我之下,只是這次恐怕贏不了我。”七殺笑著對建文說。

建文心知是七殺搗鬼,卻沒有證據,只能狠狠地回答:“再比,我不信還能輸了你。”

第二局比的是在一堆不同型號的槍械零件裡找到型號相同者快速組裝成完整火銃,然後射擊移動靶。但每把火銃組裝後只能射擊一次,射完就要放下槍再在零件裡尋找零件組裝新的火銃再度射擊,在規定時間到內,射中移動靶最多者獲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