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合是騎術。 (2)(第2/1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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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出,建文也不掙紮了,指指被捏著的嘴示意要說話。
大副松開了手。
建文一聲吼:“那你倒時把大仁號拆了賠我?!”
船主臉一沉,嚇得大副趕緊又去捂他的嘴。
建文趁機咬了大副一口:“怎麼不明不白就要燒我的龍骨!”他本是皇家人,雖然流落至此,哪受過這等要挾委屈?不禁像被惹惱的小獸一般發怒。
船主說:“不這麼辦大家都要玩兒完!”
建文不死心,原本以為龍骨已經到手,只要再過幾天就能到港,到時候把伏波木送去給青龍號吞吃,說不定那損傷能長好一半,而如今竟然要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我剛才可都聽見了!”建文問,“是出啥岔子了吧!是不是跟那種奇怪的聲音有關系?”他如此說道,然後看到船主的臉色變了。建文一看自己猜對了,就大著膽子往下說,“有東西不對勁……對吧?這趟撈船,你也是……不如說你撈鎮海號,是想要那件東西吧?”其實建文壓根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幾乎是邊說邊編,結果就這麼隨口一說,船主的臉色更難看了。
“我不是講了!你在船上的時候,不準多問。”船主說,“看到了不尋常的事,也得裝看不見!”
“其他事兒我全可裝看不見!可伏波木龍骨我不能裝看不見吶!”建文喊道。
就在這個時候,船身劇烈地晃動了一下。那古怪聲音驟然響了起來。值夜水手拿油燈往船舷下一照,登時整個人臉色發白,直接摔在了地上。
“屍、屍……!”
眾人趕緊跑去船舷邊上,大副也顧不得建文了。
乍一看,好像有什麼東西攀附在側舷上,但是夜色深濃,看不真切,只有刮擦聲清晰密集。有人將油燈往下探去,就那麼一照,這一看不要緊,所有人都嚇蒙了。油燈赫然照出一具頭骨,空洞的眼窩子正仰天望著船上的人。再仔細一看,這頭骨後面連著骨架,是一整具的白骨。這白骨四肢緊緊攀附在船外,敢情那刮擦聲根本不是什麼海裡的生物在撞擊側舷,而是白骨的爪子摳船板發出來的聲響。
“有、有好幾具啊!”值夜的水手驚呼。在離眾人更遠些的地方,不止一具白骨以同樣的姿勢攀附其上,白骨身上掛著海藻貝類,還有魚蝦從眼窩中蹦出,顯然是從海裡爬出。它們像極了遷徙的潮蟹,攀附在大仁號上,正摳著船板向上移動。雖然因為風浪的關系而速度緩慢,卻有種死物才有的執拗和堅定。雖然已經不剩什麼皮肉了,但依然可以看出,是人類的白骨。如此古怪恐怖的場景之下,船主反應最快。“還愣著幹啥?弄下去啊!”
船主這一吼,值夜水手登時清醒了,趕緊喊人滿船找趁手的物什,對準那些枯骨又捅又砸,愣是把這幾具白骨弄下了海。船主擦了擦汗。
不想還沒等他把汗擦淨,又有人連滾帶爬地跑來報告。“你有病是不?那麼急是急著去見閻王嗎?”船主見手下這德行,不耐煩起來。
“不不不不是我見閻王!”來者終於找準了切入點,“是是是是他倆!”
這報告者領著其他人往船主的房間走。這船主的房間平日裡只有船主進出,此刻門虛掩著,一開啟門,兩具屍體歪斜著倒在地上,身下一片血跡。這不就是先前在那裡偷偷商量事,差點對建文動殺機的張大頭和李二餅嗎?
建文這下也傻眼了,方才這倆人還好好的呢,怎麼一下就死了呢?剛折騰完白骨的事,現在又多了兩具屍體。
老李俯下身子檢查,說是屍體尚有餘溫,傷口在脖子和後背,他看了一圈,周圍沒有十分激烈的搏鬥痕跡,斷言這倆是被偷襲致死。他查驗現場的手勢顯出一股內行人的姿態,分析也是有條有理。大副湊過來悄聲告訴建文:“老李以前可是當‘那個’的。”“‘那個’是哪個?”“哎呀,這都不懂,老李以前可是錦衣……”
大副話說一半,被老李噓了一聲,這才住了口。他這一說可不好,建文聽到這兩個字,頓時心跳停了一拍。老李是錦衣衛?他心裡把這句話嚼了一遍,只覺得如墜冰窟。燕王登基後恢複了錦衣衛這事他早就聽說,若老李現在沒和錦衣衛斷了關系,那隻怕自己的身份早已被他查明,只有等著被捉拿的份。
旁人對建文霎時蒼白的臉色並無察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這兩個死鬼怎麼會死在船主房間這件事上。船主正在罵娘,因為他發現自己腰帶上的鑰匙不知道啥時候被順走了。
建文偷眼看老李,後者神態自若,並無什麼破綻。建文腦中如翻江倒海一般,如果他真是錦衣衛,如果他真要動手,為何不在早些時候大仁號還未起航時動手?那時自己可在船上哪裡也去不了。難道……是因為另有隱情?
眾人商討著案情,唯獨建文滿腦子是別的事,他抬起頭,冷不防看見老李盯著自己,不由得又被嚇出一身冷汗。但見老李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微微搖搖頭。
建文不知其意,老李就這麼一個細微動作,之後便不再理會,捉著第一眼發現屍體的水手審問起來。
第一眼發現屍體的水手結巴著說,他走過此處,發現門虛掩著,就上去檢視。不想開門就差點被絆倒,低頭一見差點沒嚇死。
船主冷眼盯著他:“要只是我忘記關門,你打算怎麼著?”水手說:“自是好生關上,退出來。”船主還是盯著他,不消一會兒水手敗下陣來,老實交代說:“有那麼一刻確實想要看看船主撈上來的寶貝。”船主悶哼一聲,說我會給你們找著藏東西的地方?
建文猜得沒錯,這船主確實從鎮海號裡撈了什麼東西上來。
“就說是互毆致死。拿油布來。”船主吩咐。
據說船上是不能有屍體的,因為晦氣。但是萬一真有人行船途中死了,還不能立刻丟海裡喂魚,建文聽周圍的船員說,這倆倒黴蛋還是有家室的,那屍體就得運回港口交給家屬才行。
那麼,要怎麼解決船上不準有屍體的問題?行船的人也有自己的辦法,就是把屍體用油布包好捆緊,然後跟臘肉一樣吊在船頭。這樣就不算是“船上有屍體”了,只能說船外有屍體。去尋油布的當口,建文突然想起,早些時候,大仁號返航時老李對他所說的那段話,這並不像一個巡查緝捕者講出來的,倒像是,他在這艘船上是為了躲避什麼。建文按捺不住,揪住大副問道:“你說老李是什麼?”
“噓!別聲張了!”大副說,“怪我這張嘴,早晚害人!”見建文緊盯自己不放,大副只能苦著臉道:“我就知道,老李上船的時候,只剩半條命了,好容易才治好的。然後吧,他剛能下床就揣著一把刀往海裡丟。撲通一聲,特別真切。”
“那刀是把繡春刀。”大副壓低聲音說,末了他拍拍建文肩膀,“所以,沒事兒。就算他是,也早不幹了。”
“就這麼個人物,你們老大都敢留在身邊?”建文咋舌。
“傻唄。”大副說。
甲板上所有人都看著船主,臉上驚魂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