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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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氣雖濃,但這井臺的石板因透著地下的水氣, 卻極是涼爽。
那紗網之下罩的便是今日燉好的糖水, 原是由蜂蜜銀耳並雪梨共同熬製,聞之便清甜爽潤。
原本這鍋糖水也可以整煲端去大奶奶飯廳中, 方便飯後隨時喝上一些。可是今日碧兒卻改了主意,只叫廚房裡先盛出三大碗來, 放在提盒裡,自己拎著, 說是先送過去給奶奶他們解解暑氣。
看小丫頭弄好了三碗糖水, 碧兒便又催他們抓緊收拾了其他飯蔬果品,待小菜都弄好之後, 再一併送到大奶奶房中。
見眾人答應著開始忙碌,碧兒便拎著那提盒,直往正房而去。
這工夫夜色深沉,泊春苑內眾人忙了整整一日,除了小廚房外,大多已回去歇息,因此廊前廊後,四下人影皆無。
碧兒嬌小的身子走得飛快, 兩隻眼睛亦不忘左顧右望,待走到迴廊的拐角陰暗處, 她收住腳,將身子隱在柱子後面,便開啟了食盒。
而這光景, 在迴廊對面的花叢裡,一個瘦弱的身影卻緊緊盯著碧兒的身影。
待見她左右四顧後,忽然間在角落裡站住了身形,卻隱在一根柱子後面,擋住了大半的身子。
那開啟的提盒原分上中下三層,每一層剛好凹著一個碗槽,各放著一碗糖水。
碧兒緊靠在柱子上,從懷裡偷偷摸出一個紙包,開啟來時,裡面卻是滿滿白色的粉末。她將那紙包裡的粉末一分為二,倒進提盒第一層和第二層的碗中,直至那藥粉融進糖水,全然不見蹤影後,便又將提盒合攏,拎在手上。
對面花從裡的人影來回換了好幾個角度,卻因碧兒既隱在陰影裡,又被一根大柱子擋得極是嚴實,只覺得她似乎開啟了食盒,卻又看不清她做了些什麼。
那人似乎低頭略想了想,便急忙從花叢中鑽出來,半俯著身子,偷偷走進一邊的斜廊,似乎是想從那裡抄近路到前面的正房去。
碧兒和主子鐘秀一般,是個極精細小心的性子,雖是夜深人靜,卻仍是把一雙眼睛,將四處看了個精透。
她剛走了不遠,便察覺對面那斜廊裡隱約有個人影,心中略有警覺,急忙追了過去,卻看到那人影正匆匆去往正房的方向,細看之下,竟是個熟人。
她雖然覺得自己方才隱身處甚是隱蔽,那人應該不會看到自己的所做所為,但她做賊心虛,心中難免忐忑,略一思量,心裡便有了主意,只對著那人的背影喊了一聲。
“菊生少爺,做什麼走得這麼快,且等一等我!”
那快步而行的身影,正是現下身為大房義子的菊生。自從喪期開始以鐘仁義子身份扶靈守喪後,鐘家便暫都稱其為菊生少爺。
自打鐘仁喪事以來,無論鐘信還是秦淮,身上都堆滿了諸多繁雜的瑣事,從早到晚,竟不得閑。
而這種境況之中,那掌事丫頭碧兒的表現,卻甚是妥帖周全,很是出了些氣力,倒頗讓人刮目相看。
不過在秦淮心裡,看見她那副恭順又不失精明的作派,卻總是不自禁地想起諸多宅鬥文中的惡毒女配,便常常是在這種面孔之下,裝了滿肚子的壞水。
雖然,他也知道自己或許是小說看得多了,難免留下一些慣常的刻板印象。或許這碧兒心思靈活,如牆頭草般,見鐘信和自己勢頭勁了,便真心依俯過來,也未可知。但是在他的感覺裡,總還是對這個鐘秀影子般的丫頭,甚是反感。
只不過自己只不過再煎熬些日子,便極可能離開這汙濁之地,這些人究竟是趨炎附勢,還是陽奉陰違,終將與自己無緣,不如便隨她去罷。
他這邊作如是想,可是在鐘信心中,卻又完全是另一個樣子。
要知他那日在泊春苑門口當眾折了碧兒的銳氣,並不是一時沖動之舉。
畢竟在鐘家苦熬這些年頭,別的姑且不說,只一個忍字,鐘信原是最識得其中滋味。按說那日,他原不必過早同碧兒置氣。
可是眼下這會子,他方方從何意如手中接了些內宅的權柄過來,大房太太看似平靜的神情下,雙眼中暗藏的一份深意,鐘信卻瞭然於胸。
鐘仁身故,鐘禮受傷,何意如之所以會在此刻接回自己生母,併力推自己上位,想來那原由絕不是她口中的老爺託夢,而是想讓自己充當過河的卒子,先幫她撐住大房的場子不倒,才是正理。
但自己既然接了這副差使,自然便要將這盤棋下好。至於日後這棋局到底是會掌握在大太太手中,還是被自己重新畫了楚河漢界,時候不到,誰又知曉。
所以,當二房掌事丫頭自作主張置換衣裝之時,自己斷不能助其威勢,而是要先熄了她掌控泊春苑的念頭,更是要讓她身後之人,明白大房不僅威風未倒,且要東山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