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秦淮從鐘仁手中取走那個物件的時候,鐘信便已經看在眼裡。

這個臨死前還緊緊握在鐘仁手中的物件, 想來, 一定是鐘仁特別看重的東西。

鐘信很快便把那東西從秦淮懷中掏了出來,在手上輕輕抖了抖, 那塊看不出是何種原料的物件舒展開來,顯出了原本的形狀。

它的材質柔軟又堅韌, 摸著僅有薄薄的一層,看起來不像是有夾層或是其他機關的樣子。

鐘信仔細看著它的形狀, 目光卻被它懸垂在洞眼處的銅鎖吸引了。他濃重的眉毛皺了起來, 似乎想不出這個褻褲樣的物事到底是什麼。

他的目光似是在無意中落在一旁的秦淮身上,男嫂子僅穿著半透明的白府綢衣褲, 被血汙染濕後,凸顯出了苗條的腰身和修長的腿。

看著包裹在白府綢褲中的隱約輪廓,鐘信忽然間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手中這物件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他的臉瞬間變得滾燙起來。

手裡那件東西像竟是瞬間變了模樣,不再單純只是一塊布料,而是多了某種奇怪的溫度和氣息。

鐘信眼中浮現出失望和羞恥兼具的神情,兩隻手迅速將那物件折了下, 又重新塞回到秦淮的懷裡。剛要起身時,他卻似乎又想到了什麼, 又慢慢蹲了下去,伸手在鐘仁的懷裡重新摸索起來。

片刻後,鐘信的眼睛忽然一眯, 一把小巧的銅鑰匙,落在他的手中。

臥室裡的自鳴鐘突然發出報時的脆響,他愣了下,來不及多想,便把那鑰匙藏在了懷中。

地上,那個被他打昏的男人一動不動,俯在鐘仁的身體上,像是一隻被人施了虐的貓。

鐘信用力看了他一眼,他知道,就算是貓,這也是一隻曾經被鐘仁和自己都看走了眼的貓。

只不過這個像貓的男人,在自己未來的路上,到底會是個什麼樣的角色,一切,還未可知。

他搖了搖頭,再無暇顧及其他,推開門匆匆去了。

當秦淮睡開眼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既沒有躺在浴室冰冷的地面,也沒有睡在臥室的大床,而是坐在別院大花廳的地面上,背靠著花廳裡的松木柱子,目光所及,才發現自己的腳上連鞋都沒有穿。

那雙曾經被鐘信在腳盆中揉搓過的雪白腳掌,此時卻沾染著血汙,踩在冰冷的地面上。

那冰涼的觸感從腳心反射上來,才讓秦淮從昏沉懵懂中真正驚醒,舉目四顧,卻發現大花廳裡人影幢幢,似乎有無數雙眼睛,正在盯著自己。

“老大媳婦兒醒了!”

發出這急促聲音的,是二房太太莫婉貞。

在鐘信找到寶輪寺僧人,把鐘仁暴亡的訊息送給正在賞玩風景的鐘家人時,大太太何意如立時便昏厥了過去。

這訊息對鐘家任何一人來說,都可謂是晴天霹靂。只不過在霹靂過後,是驚恐傷心還是暗自歡喜,便不得而知了。

大小姐鐘毓、三少爺鐘禮同鐘仁是一母同胞,得知大哥突然暴死,自然是又驚又悲。

尤其鐘毓見母親昏厥,更是急火攻心,一邊吵著讓人趕緊去報官,一邊對在一邊發怔的邱墨林連嚷帶叫,讓他趕緊把車子開過來。

邱墨林聽到這訊息時,整個人瞬時呆了。

昨天夜裡在葡萄架下,大舅子蹺著後腳跟偷看他自己老婆的情形,一下子便浮現在他的眼前。

在想到這個畫面後,邱墨林略略感慨,腦海裡很快便浮現出一個新的念頭。

大舅子突然橫死,那又騷又白的男嫂子,豈不是在轉瞬之間,已經變成了小寡夫?

而敲開風流寡夫的門,不正是自己最擅長的嗎!

他正在直著一雙色眼胡思亂想,一邊又悲又急的鐘毓見他木訥不動,竟似沒聽見自己言語一般,不由火冒三丈,登時破口大罵起來。

邱墨林這才如夢初醒,忙喏喏連聲,跑去把汽車開了過來。

大房嫡長子暴斃,大太太何意如又昏迷不醒,這邊二房三房的眾人圍前圍後,又是擦淚又是安慰,倒都是做足了面上的功課。

只有於汀蘭藉著身子不便,卻不往前湊趣,只和丫頭錦兒在一旁耳語了半響。錦兒連連點頭,便趁亂匆匆離了眾人,自行僱了輛車,竟往附近找能打電話的電報局去了。

這邊鐘智、鐘禮及邱墨林的汽車都已備好,又將何意如抬到車上,眾人倉皇上車,闔家人眾便一溜煙往寶輪寺開去。

到了家廟,鐘信和住持等幾個和尚正在門前焦急地候著,眾人一邊七嘴八舌的詢問於他,一邊將大太太暫且抬到花廳裡,留下人照顧,其他人便急匆匆往鐘仁與秦淮所住的別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