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女子聞言,眼淚流得更甚了。

楊熙不再多問,命侍女取錢。

“主子,咱們也……”侍女極是為難。

“身上帶著多少,便都盡拿出來。”楊熙道。

“可……”侍女掃了一圈或默然而走、或抱著手看熱鬧的路人,有些不甘心。

“快著些!人命關天!”楊熙催促她道。

侍女只得將身上的銀子都拿了出來,也不過才十幾兩銀子。

楊熙掂著銀子,再看看那衝她笑得甜的嬰孩兒,一咬牙,將懸在腰間的玉佩解了下來,一起遞給那個年輕的女子:“拿著這些,去給孩子看病吧!這塊玉佩,能換些銀子……看好了病,好生過活去吧!”

那年輕女子已經驚呆了,愣愣地看著楊熙,都忘了拜謝。

宇文睿之前就看那抱著孩子的女子眼熟,腦中靈光一閃,突地想起來了:斜對街那處,不正是當年沁芳閣的老地盤嗎?那個女子,不就是當年沁芳閣的頭牌沐漪寒的侍婢紅兒嗎?

沐漪寒當年被脅迫替宇文承吉做事,後來被宇文克儉霸佔,這些宇文睿都是知道的。可那個身世可憐的女子後來如何了?宇文睿忙於親征北鄭,哪裡有閒暇去知道?

如今她在哪裡?她的侍婢又為何淪落到這步田地?那個小嬰孩兒,又是誰?

這些往事,勾起了宇文睿的回憶。她覺得很有必要把這件事弄個清楚,剛想命人去下面喊了紅兒來見,突聽到魏順欣喜的聲音:“來了!來了!”

宇文睿精神一振,她知道是景硯回來了,忙探出身去張望。

街面上,哪還有楊熙、紅兒等人的身影?遠遠的,一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馬車緩緩而來,馬蹄子踏在青石板路上,“噠噠噠”……還有車輪“吱呀吱呀”的聲音。

宇文睿從來沒發現這聲音這麼好聽過。

她心中的歡喜再也遮掩不住,只覺得這陽光無比的燦爛可人。

“魏順,跟上太后,咱們回宮!”宇文睿吩咐得喜氣洋洋。

魏順大聲答應著,跟著皇帝“噔噔噔”下了樓。

那輛馬車中坐的,正是景硯。此時的她,並不知道距自己不遠處的宇文睿是何等的興奮,她的思緒還沉浸在一個時辰前——

景硯的母親段夫人便葬在景氏祖地的景氏祖墳中,她祭奠了自己的母親,陪著母親痴坐了一會兒,心中的鬱結仍是難以開解,轉來轉去的都是太皇太后臨終時候的厲聲指責:“你的母親在天有靈,當以你為恥!”

景硯輕撫母親的墓碑,淚水止不住順頰而下:母親真的會以自己為恥嗎?難道只是因為自己先後愛上了宇文家的姐妹,母親就以自己為恥了嗎?

她很想親口聽母親說一說,是否真的認定自己那般不堪?

哪怕她幼年的時候,母親便因病故去了,景硯也不信,母親若如今還活在人世,會捨得因為這件事辱罵自己。她相信母親是疼愛她的。

可為什麼?自己的親姨母,那個在幼年喪母之後,被自己視作母親的女子,她直到彌留之際,都不肯放過自己?

景硯肝腸寸斷,卻礙於大周太后的儀態,連在自己母親的墳前都不能盡情一哭,她心中悶得疼痛。

她多想,母親能夠重生,那樣,至少她不會覺得這樣難過!

她多想,太皇太后重生也好,她要讓她看一看,即使她與宇文睿在一處了,也不是太皇太后所認定的那樣“不堪”!

然而,一切終歸是幻想罷了。誰也不會重生,徒留她一人承受那份割心之痛。

回程的路上,景硯命何衝帶著車馬經過皇陵。何衝只道她想看看太皇太后與仁宗皇帝合葬的永陵,以寄哀思,卻不知,景硯其實那一刻心中生出衝動,她極想衝到太皇太后的陵寢前,問問她:孩兒究竟哪裡令母族為恥了?

皇陵外的神道,平日裡荒涼靜寂,除非是皇家大祭的時候,這裡都是人跡罕至的。景硯的車馬路過這裡,顯得格外孤獨。

她撩起車簾,看著外面肅穆的光景,突地震住了——

遠處,孤零零地立著一個人影,那人面朝著永陵的方向,一動不動,彷彿神道兩旁歷經百年風吹雨打的石像一般。

那是……藥婆婆!

她怎麼會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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