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

琉璃宮燈隨風搖曳,碎瓊亂玉般的光斑細碎地灑在迴廊。

虞今朝倚在廊下廣袖散漫地垂落,無人注意到她輕扣欄杆的指尖,無聲而出數道靈力纏上玉輦中人,她眉心微蹙——敖宴周身靈脈枯涸,三魂渙散,恐怕已是兇多吉少,跟在玉輦旁的太醫也是急的頭冒冷汗。

敖知星坐鎮大殿,銅漏滴盡三刻時,杜懷瑾捧著卷宗走了進來,“陸家三百四十二口,已盡數押入天獄。”他同敖知星稟報陸家情況,目光掃過一旁,束靈鏈錚然作響,太子敖若行雙目圓瞪,正死死盯著他。

“啪!”地一聲合上卷宗,躬身道:“太子殿下堅稱遭陸家構陷,要求面見國君。”

扶著額的敖知星倏忽抬眸,眼中淩厲一閃,握著掌宮令牌的手猝然收緊,一旁的國師似乎想開口,被她起身拍桌制止,“父皇蘇醒前,任何人不得探視。”

她拂袖落座時,鳳冠的垂旒輕晃,已經是不容置喙的氣度,尤其坐下時垂簾陰影遮住半面,帶著讓人難以洞察的威嚴。

“將太子收押寢宮,聽候發落。”她下令。

“敖知星!爾敢僭越!”敖若行在侍衛手下掙紮,他畢竟還是太子,縱然身陷囹圄,他們也不敢貿然動手。

“押下去。”敖知星的聲音明顯染了怒意,“有任何閃失,本宮負責。”

聽罷,侍衛才敢下死手,敖若行惱怒,“敖知星,若父皇醒來見你這般對我,你可知後果?”經過虞今朝時,他還在不停叫囂。

虞今朝揉著耳朵,被吵得有些心煩,於是廣袖翻卷,指尖凝出寒芒直取敖若行喉間,“聒噪。”

禁言咒頓時發揮功效,他雙眸圓瞪,似乎是不敢相信眼前人敢對神武太子動手,可無論他掙紮著青筋暴起,也不能再說半句話,只得被漸漸拖遠了。

“他一向如此,這幾年裝得穩重,我還以為他終於明白身上的擔子決意改過,如今看來,什麼都沒變。”

虞今朝看了眼屋內,國師還在同杜懷瑾說著什麼,獨自出來的敖知星卸下了剛才的偽裝,眼裡滿是疲累。

夜宴半途生變如今時辰尚早,祁天闕言說還有事情要探查也暫時未歸,虞今朝看了眼天上彎月,“去走走?”

清風略過湖面,湖中靈荷的葉瓣吞吐月華,這放在整個修真界都極為罕見的靈荷,竟鋪滿了眼前這個望不到頭的人工湖。

兩人踏過的石子路竟也是由稀罕的靈石髓玉鋪就,這等能鑄本命法寶的靈材,竟被磨成圓潤石子任人踐踏。

“兒時父皇並不喜這些外物,那時的皇宮冰冷,但總還有幾顆人心是暖的。”敖知星順著虞今朝的視線望去,笑得很苦澀,“我這次回來,皇宮全然變了,奢靡浪費,多了很多不必要的裝飾,卻並不好看。”

敖知星緩緩訴說著宮廷的變化,十分詳盡,虞今朝安靜地聽著,也不曾打斷,直到兩人走到這條路的盡頭,在廊下落座時,她才後知後覺自己是不是說的太多了。

虞今朝卻只是看著她的掌心道:“你掌心的繭變薄了。”

敖知星下意識蜷起手指,那些常年跟著道元師兄修煉的厚繭,竟在不知不覺間磨得光滑,她愣了愣才道:“宮廷奢靡,衣食住行都用不著自己動手。”

虞今朝卻不滿意這個回答,板著臉搖頭道:“你做結緣時,穿得是粗布麻衣,雖是道元一脈的師弟,卻依舊隨性極了。”

“宮宴隆重,皇親貴胄都是由禮官專製成衣。”

虞今朝依舊不滿,這一次直言道:“你不坦率了。”

敖知星一頓,半晌才勉強露出一絲笑意,開口卻還是顧左右而言他,虞今朝沒有再繼續聽下去,而是問道:“敖知星,你自己呢?”

是啊。

那麼多的回答裡,沒有一句是她自己的想法,她把自己深埋了起來,只剩下一個公主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