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日落時分,左詢帶著刑部尚書來調人,兩人面面相覷只覺得心塞,這半年就沒有安生過。

左詢親自送林震和刑部尚書出去,林震還不忘同他們打聽史文聊的狀況,得知人到現在都還沒醒,林震一甩袍子幹脆利落地上了刑部的囚車。

“老東西命還挺硬,早知道該在他脖子上來一刀。”

這殺氣滿滿的話讓負責押送的差役縮了縮脖子,林震見了笑道:“小夥子,別怕,我從來只講恩仇,你又沒得罪我,我會乖乖的,不惹事。”

說罷,鐵鏈叮當,他伸了個懶腰,愜意地靠坐在囚車裡,全然沒有階下囚的狼狽。

刑部尚書搖搖頭,左詢拱拱手,刑部的車架緩緩離開京兆尹府。

這案子由刑部來審,皇帝沒有指派監察的人。

東宮之中,謝端和李不虞早已看透林震最終的目的。他是要將林蒙的案子查個徹底,而且他是知道史文聊才是背後推手,所以才會這樣不計後果地放手一搏。

“或是是史文聊太過自負,才會這樣篤定自己選擇的棋子可以任人宰割。”謝端看著空空蕩蕩的棋盤,神色中有些嘲諷的味道。

李不虞很熟悉這樣的神情,這種居高臨下,全域性在握的神情。

李不虞好奇:“你查到什麼內情了?”

謝端勾唇:“什麼都瞞不過你。沒有提前查到,是在這個案子出來後才查到的,林震和林家翻臉是因為林家在他哥哥死後苛待寡嫂,企圖侵奪家産,林震年少時曾傾心過林蒙的母親,但是陰差陽錯······”

“難道······”李不虞覺得這樣的橋段實在是太像街頭的話本。

“不是。”謝端撚了一塊小巧的芙蓉糕喂他,“他們之間很清白,況且林震幾乎是由他大哥帶大的。年少意氣,能建功立業卻理不清家長裡短,所以林震和林家翻了臉,自立門戶去了西南從軍。有些功名後又將林蒙接到西南,兄嫂相繼過世,這對叔侄和親父子也無異。”

他本就不想摻和這些陰謀陽謀才去了西南,兄長唯一的血脈卻成了陰謀的犧牲品。

換了誰都會憤恨。

一個行兇,一個受害,處境卻成了顛倒。

行兇的人們倒是贊一句有氣性,受害的卻免不了受人指指點點。

為彰顯皇恩浩蕩,史文聊蘇醒之後謝端和謝翊一同前往史府探視。各中內情兄弟二人都有默契,所以看著史文聊面色如紙地躺在床上,卻還是口齒不清地想要分辨,謝翊率先走向房門。

史文卿緊隨其後:“殿下,殿下見諒,大哥醒來後脾氣便有些暴躁,許是一時接受不了······”

謝翊沒有說話,反倒是謝端開口:“重傷未愈的人心思越是不靜越是好得慢,林震已被收押刑部大牢,陛下也下旨有司審理,史大學士心中憤懣不過是徒增煩心。”

“太子殿下說的是。”史文卿拱手,轉頭吩咐人,“去取熬好的安神藥來,大爺的病需要靜養,府中上下不許到大爺面前多嘴。”

下人忙應道:“是。”

史文聊成了躺在床上的聾子瞎子。

刑部開堂審理,林震事無巨細交代得極為細致清楚,一旁的師爺看著手中謄寫的供詞只覺得幾乎可以當做結案的卷宗來用。

這樁事情最終在大朝會上有了結果。

禦史臺照例第一個出頭:“林震與史文聊皆為大盛臣子,林震無召而返,論罪可按謀逆論處。潛行回京都,當街殺人,以私仇壞國律,京都重地行兇,藐視君威,罪加一等。禦史臺請旨,將林震處以重刑以還天下公道正理。”

皇帝默不作聲,太子、皇長子、才封了忠王的謝靖也沒有任何要開口的意思。

禦史臺再請。

史文卿跟著跪倒在地:“陛下,臣的兄長自二十三年前入仕便兢兢業業,待人謙和,為人忠貞,不想林總督聽信謠言,竟讓兄長橫遭禍事。如今兄長重傷,臣請陛下一律懲處兇犯,還兄長以公道——”

言辭懇切,聲淚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