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詢咬牙切齒,還帶著些威脅:“你看哪兒呢!我小姑姑今日可在場!”

陳懋失笑,湊近了些,低聲道:“我只是覺得奇怪,二皇子妃深居簡出,怎麼會今日突然帶著一個容貌氣質都十分出挑,還跟著公孫先生學過琴的妹妹來太子殿下的生辰宴。”

“不是說了是來拜見師祖的嘛?”左詢突然皺眉,看向陳懋,“你說誰出挑?!”

陳懋嘆了口氣,耐著性子繼續:“拜見師祖出了東宮,遞了拜帖或是寫信說明原由,私下拜見就是。今日宴席上多少達官貴胄,何必要這般喧賓奪主?”

思量片刻,左詢也品出些不對勁來:“對啊,此事蹊蹺,我得提醒二位殿下。”

陳懋:“嗯。”

謝端從小見過多少不動聲色的圖謀,參加過不知多少宴會,他如何會沒有發現其中的端倪。只是,皇家行事“分寸”二字上面還有“規矩”,“規矩”之外還有“利弊”,還有“情”還有“義”,又何嘗是簡單的“合禮”二字能全然蓋過。

拜見完畢,文姝自稱氣力不勝,文姚二話不說上前攙扶,一句多出的話和一個多餘的神色都沒有。

她是那樣的溫潤謙和。

李不虞只是旁觀,他的母親似乎是覺察出什麼,主動提出要送二皇子妃和文小姐出去。這一回謝端卻只說自己親自去送,而二皇子妃也沒說什麼,甚至還幫著打圓場。

“如此就有勞太子,正巧,二皇子有生辰賀禮送來,叮囑過要親自送給殿下。”

謝端點點頭,抬手:“二皇嫂請。”

看著他們突然到訪又突然離去,尤其是看到那文家小姐的出眾,李不虞的母親面上露出一些擔憂的神色。而李不虞卻顯得並無擔憂,只抬手示意宴會繼續,久候的舞女們蹁躚而來,李不虞轉身親自扶著母親回席。

侍女們將屏風挪開,李不虞不好再向前,輕聲道:“母親莫要憂心。”

方月白點點頭,回到席上。

女客中,左詢的小姑姑左瑤是受邀而來,她下月就要文定,文定之後便不好再出來參加宴會,所以東宮特意下的請帖。同席的年輕的女眷中還有史家姑娘,史家四小姐史含薇,兩人這是頭一次見。席間左瑤常感受到史含薇的視線,都被她忽略過去,只同相熟的小姐們說話。

在陛下賜婚之後,左家便細細打探過陳懋的家門和交遊。

左瑤知道,這個欽定的未婚夫出自史大學士門下,陳懋頭一回上門拜見的時候也同左大學士明言過,史大學士動過將史含薇嫁給他的心思。

後來,左詢與陳懋交好。

左詢說:“他是個端方君子,有風骨,重情義,堪為良配。”

左瑤懸著的心徹底放下,出門赴宴時也從未因旁人的話而動搖過。

東宮門外,二皇子府上的馬車正在外面候著,文姝示意文姚上車,又從跟來的嬤嬤手上拿過一個小盒子遞給謝端。

“這是二皇子在外時找到的稀罕玩意兒,他說太子兒時曾有一個一樣的,所以便買了下來當做太子殿下的生辰賀禮,算是好事成雙。”

開啟盒子,裡面是一顆三寸高的大玉珠,神奇的是光下看著竟有紋樣。

謝端五歲生辰那年,先帝曾為他尋得一顆內裡隱有龍紋的玉珠,賞賜給他作為生辰禮物。這一顆沒有那顆大,也不如那顆圓潤,但是裡面的紋樣瞧著隱約是隻鳳凰。

接過禮物,謝端拱手道謝:“謝過二皇兄,也多謝二皇嫂。”

“今日是我攪擾了宴會。”文姝聞言面露慚愧之色,又瘦又細的手撫上小腹,卻又轉為堅定,“太子殿下大度,我卻不好含混其詞。”

看著她的動作與神色,謝端已心中有數。

文姝輕撫著自己的小腹,笑得溫柔:“我有了身孕,兩個月了。”

預感成真,謝端卻高興不起來,二皇子妃文姝的體弱皇室皆知,可他們夫妻二人情深,連父皇也難以扭轉他們二人的心意。成婚之後,二皇子府中沒有任何一個孩子降生,是二皇子對妻子最後的保護。

“二皇嫂······”

文姝猜到他要說什麼,毫無退縮之意:“我知道,我的身子早不適合有孕了。但是殿下,我終究是會先一步離開這人世,讓他孤苦餘生,我實在是不忍心。”

“這個孩子來得意料之外,卻格外堅強,這或許是上天對我們夫妻的垂憐。我必須抱住他,保護他,為他的將來鋪好路。”

車馬聲聲,謝端站在門口許久沒有動作。

這個瘦弱的女子,找最合適的藉口,尋最大的場面,用最合情合理也最不會被拒絕的方式。

她不是在為文姚鋪路,是在為自己的孩子鋪路。

“過慧易夭嗎?”

今天下午突然暴雨,好在下雨之後涼快了不少~

夏天也快過去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