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洞房花燭

滿堂喜色,對燭影成雙。

直到兩人在東宮的喜房坐定,謝端的神思依舊是飄飄悠悠的。

李不虞在宮中便看出了他的不對勁,等到滿室喧囂散去後便想要伸手解開兩人被系在一處的腰帶和袍腳。

“你這是要做什麼?”手才碰到,便被握住,太子殿下終於回神,攔住李不虞的動作。

李不虞先是一愣,隨後輕笑:“我瞧殿下有些累了,想著先讓殿下去洗漱一番。”

謝端被看穿了心思,並無慌張,鬆了手,還是不讓李不虞將腰帶解開:“還好,這禮數比之加封太子那日也差不多,就是方才在席間被鬧著多喝了兩杯。”

太子殿下大婚,能敬得上酒得著實不多,雖然有幾個年輕的小將和各家世子們鬧著敬酒,謝端和李不虞同在桌上,謝端喝得也不算多。雖比不上李不虞這個常在沙場的,但謝端還不至於這般不禁酒,這話半真半假的緣故無非是不想讓李不虞憂心。

“這同心結是到明日才能解開?”李不虞瞧著兩人衣帶上的結,轉了話題。

謝端心領神會,笑道:“打結的是誠親王妃,王叔與王妃是自小的情誼,成婚後恩愛非常,兩人都是宗室裡出了名的和善多福。”

李不虞:“瞧著是面善。”

外間,常安帶著僕人將熱水送進屋內。

謝端雖是皇子,卻從小不喜歡丫鬟們近身伺候。皇後對他身邊的人更是篩了一遍又一遍,加之大婚前的操持,如今能在東宮伺候的人多事自小跟在謝端身邊的。

“殿下,小公爺,今日勞累了一日,浴池中加了些舒緩的草藥汁水,解解乏吧。”

常安操持完這些極有眼力見地帶著人下去。

李不虞伸手替謝端摘了冠子:“殿下先去?”

謝端倒是有些疑惑地側臉看向他:“浴池夠大,和從前咱們再行宮玩的那個小湯池子差不多。”

這意思是要一起,此時,戰無不勝的“將星”心中再次忍不住長嘆:“任重道遠。”

謝端也不避諱,在浴池邊還顧著那同心結,解了自己的腰帶不算還直接伸手替李不虞寬衣解帶。所幸滿池氤氳熱氣,謝端沒有看出來異樣,甚至還細細地看了看他之前胸口的傷疤。

“傷口大,到底留了疤,好在你還年輕,底子好。”

指尖還帶著些許微涼,劃過胸口的剎那,李不虞只覺得胸口那一片都麻了,偏頭輕咳一聲,掩飾住了嗓音的變化:“無妨,養養就好了。”

他十幾歲便上了戰場,刀槍無眼,身上大大小小的疤都有,不過是仗著年輕。

心中念頭一動,李不虞故意捉住謝端的手往自己胸口按:“還是說,殿下嫌棄臣這一身疤?”

謝端一時不防,掌心貼上一片溫熱,底下就是李不虞有力的心跳。帶著藥香的熱氣本就蒸得人心燥,又兼李不虞朦在水汽中的灼灼視線,謝端竟覺得又有些耳熱。

“渾說。”謝端輕推了他一下,自己走進湯池泡著,掬水往臉上一潑。

李不虞看破不說破,也跟著進去泡在裡面。

熱水泡得人脹開了皮肉,謝端又想起正事:“今日皇長兄特意來找我說話。姜嬤嬤的事是他外家動的心思,大約史妃也有攪合,但皇長兄自來是個清正君子,這樣瑣碎刁難的事當與他無關。”

明日進宮拜見帝後,用家宴,皇長子和皇長子妃必然是要作陪的。

有些話還是要盡早說明。

李不虞:“我記得從前讀書時,皇長兄還曾專門給我們這些孩子臨過太祖皇帝的字帖,‘海晏河清’四字滿是剛正之氣,陛下瞧見後便將那年端州進貢的最好的一塊硯臺賞賜給皇長兄。殿下放心,你我既為夫妻,往後殿下如何待人,我自然也是遵從的。”

“夫妻······”謝端心中暗想,怎麼這兩個字從李不虞口中說出來便似帶著小鈎子呢?

面上還一派正經:“你知道便好,史妃與史家這些年總藉著長兄的名號做事,長兄夾在其中也是難做。曜兒從小便總是叫嚷著‘將星無雙,我朝之福’,想必也是叫得嫂子心慌。”

李不虞點頭:“是了,一邊是兄弟情分,一邊是母親外家,皇長子確實難以面面俱到。”

謝端見他剖析起這些來事事清晰,便道:“外人只知李不虞呼嘯往來,戰無不勝,卻不知你對朝局皇室也看得這般清楚。從前我總想著,你在前方浴血奮戰,我在京都解決後顧之憂,不想還有今日~”

也不知常安加的是哪些藥材,正事說到最後,太子殿下已經有些飄忽。

李不虞笑著伸手撐住他的胳膊:“殿下可要靠著我?”

謝端靠在他身上,半眯著眼睛,方才壓下去的醉意被帶著藥香的熱氣燻出,不過片刻面上一帶著些潮紅。李不虞用手背貼了貼,確認他還好便放任自己的一點私心,又多泡了半刻鐘。

“殿下,安歇吧。”照規矩,大婚之夜,龍鳳燭要燃上一整晚,放下大紅帳幔後還是能隱隱約約地看到外間搖晃的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