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和夫人一起受了二人的禮,夫人紅著眼圈兒想伸手去扶,又礙於規矩縮了回去。謝端見狀直接伸手將李不虞扶了起來,驚得禮官帽簷上的花都顫了顫,卻又無可奈何,苦笑著看向常安。

今日盛禮,一言一行都是皇家禮數,但是謝端和李不虞的身份已經是年輕一輩兒郎中最高的,即便是禮官在場也不好過於嚴苛。

好在太子殿下已經醒過神來,牽了紅綢,與太子妃一道行過親迎中的禮數後往國公府外走去。國公爺和夫人不能親送到門口,便由李不虞的表兄們代行嫡親手足的禮節。

觀禮中的將官們都站得松柏一般筆直,在一旁陪著,看向東宮的一眾人眼中盡是對小侯爺的回護。東宮等人在封刀的示意下趕緊湊上去賣乖,又是塞吉祥錢又是說好話,這門外的“擋車”一節總算被殿下安穩度過。

謝端揚眉一笑,牽著李不虞上了馬車。

親迎之後,太子和太子妃便不好再騎馬,而是並肩坐進馬車中。

這不是往日謝端的馬車,是遊街祭天的花車,花車會沿著京都的東面長安街一路進皇城。街道兩邊的百姓都被免了跪禮,被允許站在京都衛的身後觀禮。

上了馬車,謝端坐得端端正正,面上一派端莊喜色,手上卻趁人不注意時隨手扯了個靠枕放在李不虞腰後。

“這一路少說兩刻鐘,別一直傻坐著。”謝端用近乎耳語的音量同他說悄悄話。

他自小生長在皇宮,這些瑣碎的小規矩早已深入骨髓,但李不虞不同,謝端知道今日這一遭大禮下來不知要花多少力氣。李不虞雖然瞧著已好全了,可當時挺著傷進京還是傷了元氣,所以謝端私下叫常安在車上備了靠枕和加了參粉的點心。

李不虞輕笑:“多謝殿下。”

這話自然是客套話,李不虞徵戰沙場多年,這點禮儀章程不算什麼。

謝端依舊端坐不懂,壓低了聲音表達不滿:“你這是哪兒學來的客套話,偏在今日同我用的?”

李不虞拽了拽紅綢:“怎麼?殿下要責罰?”

往日裡,他是恪守的君子,又時常呼嘯沙場,決計不會有這般情態。花車外喧囂不斷,百姓們的歡呼聲不絕於耳,禮樂伴著風纏綿耳側。這般情狀,加上李不虞這般溫軟的語氣,謝端覺得心中像是有一根琴絃在顫動。

長安街盡頭,花車入宮城。

禮官職責已盡,宗室中的宗親和為首的兩位王爺已經在宮門內等候。

“請太子殿下攜太子妃入內——”

“敬受天命,琴瑟百年——”

謝端執紅綢一端先下了花車,立定,回望:“太子妃,請吧。”

李不虞下車後錯開半步,站定在謝端身側。

大典開始,古樸的鐘聲遙遙響起,長階之上正是秋陽燦爛,皇帝帶著皇後和宗室諸臣站定,百官也已在一旁等候。

誠王和禮王作為先導在兩側引路,謝端引著李不虞步步向上。

皇帝在殿前端坐,看著緩緩行來的兩人偏頭看向皇後,只見皇後眼眸中已隱有水光,遞去了一個心安的眼神。

一旁陪同站立的皇長子謝翊站在皇帝身旁,再往下是幾個皇子,而後則是由謝曜帶著幾個宗室的小輩站著。謝翊面上平穩中帶著些喜氣欣慰,反觀皇長子妃史氏卻面色淡淡,站在幾位面色如桃的公主中頗為顯眼。

皇太子入住東宮,緊接著就是大婚,朝中根基,大義名分,他一個不缺。

史家雖是文臣中的翹楚,威望卻不及李家一半。

史家主母在上個月藉口賀皇長孫生辰進宮給皇後和史氏請安,賀禮中的一副名家扇面上有史大學士親自題的詩:“當年不肯嫁東風,無由卻被秋風誤。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