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吧。”陸淵無奈一笑,“朕不是跟你說過朕曾經負氣去跟父皇說讓十弟當太子嗎?那是父皇就跟朕說了子規鳥的故事。後來,臨終前他說我如果願意留下十弟一命,便賜予他“規”這個封號。”

“先皇……很多事情都為陛下考慮周全了。”比如留下賜死太後的密旨,比如讓陸淵給規王封王,讓規王明白誰才是主宰他性命的人。

可也很殘忍,看似是萬全之策,實際上逼得陸淵眾叛親離……

“朕沒有殺母後,也不會殺規王……哪怕他們行事不堪,可朕還是不想背上至親血債,朕怕報應,朕想和阿言平平安安一同到老……”陸淵的腳邁出地牢的最後一個臺階時,眯著眼睛看向空中的烈日,如此說道。

“奴才明白。”沈言嘴角一抿,別說陸淵怕,他也怕,“那就讓他一個人呆在地牢裡,好好反省,等他反省明白了再說別的也不遲。”

兩人相視一笑,嘴角都露出了一個惡意的笑。

反省明白?以規王的脾性,此時怕是要咒罵為何不守規矩水性楊花的太後娘娘了,哪怕太後從未做過任何對不起他的事情,哪怕太後一腔的母愛都盡數付與了他……

這樣的人,怕是到死都不會反省明白自己有錯的。

一八八、寂寞人

“規王的事情解決了。”陸淵拉著沈言的手搖了搖,“莫要再生朕的氣了。”

“如何不生?”沈言好氣又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陛下不在乎自己的安危,還不許奴才在乎?”

“朕……”陸淵清了清嗓子,意識到自己落入了下風,旋即道,“可總管不也將自己置於安危之下?朕說了讓你留守皇宮,可沒有說許你出宮。”

“那皇上可就想錯了。”沈言挑了個跟陸淵極為相似的眉,“皇上若是出了事,便等等奴才。”

陸淵拿捏著強調:“那也不是你涉險的理由……”

“皇上若是出了事,便在地府等等奴才,奴才會去找您的。”沈言打斷了他的話,淡定道,彷彿口中言的不是生死,而是普普通通的一件事。

陸淵啞然。

“陸淵,你我相識已近三十載,相知相惜已十數載。你我之間,早已分不清你我,你若生病,我也難受,你若遇險,我更是恨不得已身代受。”沈言掏出那枚陸淵賜予他的禦印,“這手字,這個印,我已經不會再推拒,因為我知陛下信我。”他牽著陸淵的手按向自己的心口,“這顆心,這條命,難道陛下還不肯受?”

“我知道陛下抹不開面子,可所有人現在都說陛下英勇睿智。也只有我覺得陛下此舉冒險,奴才說一說,念一念,陛下真的無須如此介懷。”沈言的唇邊浮起了淡淡的笑意,他如何不知這幾日陸淵的拿腔作調,皆是因為不好意思。

陸淵抿了抿唇,最後一甩袍袖,嘟囔了一聲:“怎麼不讓你訓了?再不聽話連小妾都有了,我敢嗎?”

沈言笑著追了上去,聲音越來越小:“好好好,只有一個正房……”

“殿下?”門口的太監輕聲道,“可要奴才去通傳一聲?”

陸兼看了一眼手中的抱著的還未批好的奏摺,嘆了一口氣。本來他應該生氣的,氣父皇想把這江山扔給自己。可他聽見了殿內細碎的言語,突然間心底一酸,眼底也有些濕意。

說到底,高處不勝寒,父皇想要的也不過是一個知心人而已,想要的也不過是過過普通人的生活,看看從前錯過的美景,感受著尋常百姓的快樂。

父皇給大昱的已經足夠多,他們又如何能要求更多?

“別打擾他們,孤先回東宮了。”

“是。”守門的太監看著太子的背影,莫名地覺得那道杏黃背影有些孤寂。

隨後他又搖頭驅散了自己的胡思亂想,那可是儲君,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未來的皇上,想要什麼沒有?怎麼會寂寞呢?一定是自己看錯了。

殊不知,從先祖到先皇,從皇上再到太子,那道背影穿越了時空悄悄地重合了。

高處不勝寒,未達峰: 子規:杜鵑,會在別的鳥巢中下蛋,讓別的鳥幫自己養孩子。鳩佔鵲巢就是指代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