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強拿起一字螺絲刀,輕松把tr54的背面撬開。

李強:“你們看,它的機匣由兩部分合成,兩部分都是塑膠件,組裝的時候工人用力一卡就裝好了,拆卸的時候也是,用起子輕輕一撬。我們呢,實事求是的講啊,梅花牌還是螺絲固定,這成本就會高一些。”

“好,我們現在已經看到td3電晶體了。這有一個,這有一個,這……他們一共用了5個電晶體,這個是用作振蕩混頻器,這兩個是中頻放大,這個是對焦驅動……”

“你看看人家怎麼安排電晶體、電阻和電容的。電容在這裡,旁邊剛好有一點空隙,於是他們就把一個電阻安排到了這裡。線是繞了一繞,無非在電路板上走個曲線。細節的處理還不止這一處,你看他們把td3電晶體錯開來佈置,不但錯開了,還是斜插的,這就讓兩個管之間又能小一些縫隙。”

“然後就是揚聲器,他們的揚聲器是特製的,反正和我們印象中的各種標號的揚聲器尺寸都不一樣。”

“所有的電路元件都在這塊電路板上,電路板和揚聲器又契合在一起。”

“還有旋鈕和電路板之間的匹配,他們也特意設計過。我看看我們的梅花牌是個什麼樣子。啊,梅花牌比tr54長30多毫米,主要是因為揚聲器;比tr54高出50還不止,是因為電路原件排列不夠聰明,還有就是用了舊式結構的音量旋鈕和調頻旋鈕。”

tr54內外都分析完畢,李強再把tr54組裝好。說實話,這款收音機對於一般的口袋尺寸而言還是太大,但是放在床頭、隨身的提包或者女士小手包裡都沒什麼困難。“梅花”牌顯然還是一個“超小型”的臺式收音機。

林恆:“李局長,留給我們的時間太緊了,4月份開始設計,8月份就要拿出樣品,10月份組織起生産線……”

李強:“人家日本人是5月份才在廣交會上看見中國賣電晶體才買了一批迴去,他們的設計時間比你們還短。”

汪亞雄:“李局長,看來是我們水平不行。‘梅花’牌的設計失敗了。”

李強:“我從北京到這兒來,不是為了告訴你們天津廠設計了一個失敗的産品,而是想和你們一起探討,為什麼天津廠的工業設計能力和‘東通工’存在這麼明顯的差距。或者放寬一點,咱們的工廠企業,工業設計能力應該如何趕上來。”

汪亞雄:“我們以前從未從頭設計過一種新款式的收音機,在這方面缺乏經驗。”

李強:“這是一方面的原因。擴充套件開來說,我們國家的許多方面都有這樣的問題,我們還沒有工業化的,設計和生産這兩方面都沒有經驗,而那些老牌的工業國,也叫老牌帝國主義國家,他們做這種事幾十年上百年了,一個企業、一個實驗室,不搞點兒新東西是不正常的,或者說如果你不搞新的産品,過不了多久你就會被淘汰。我們呢,天津廠成立才三年多,其實全國很多的工廠企業差不多也和你們一樣年輕,但是如果我們不是在國內比較,而是把你們趕到國際市場上去,你們的對手就是這些老牌工業國的産品。”

汪亞雄:“是啊,我們得繃緊這根弦。天津廠,我聽說有一個小組在設計軍用步話機,那是軍隊提出了研製的要求,工廠按照上級指令立項,成立研發小組。以後我們應該不等上級立項,而是作為一種常態化的工作去做,當元器件有了新的改進,我們就要琢磨它會讓我們的産品有什麼提升,或者常態化的實驗室會鑽研一些長期的基本設計原則和技術,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破,但一旦突破就會又讓産品的技術上一個臺階。”

李強:“這個總結好,這些話其實已經超出了天津廠本身總結報告的意義,可以推廣到全行業甚至全國的工業系統了。”

林恆:“李局長,我覺得,可能,還有一個原因,讓我在設計收音機的時候腦子裡比較迷糊,就是我基本從來沒用過收音機,廣播是聽過,但在學校在工廠都是大喇叭放的,我自個兒都沒操作過。直到今年5月份,我家裡才買了一臺。”

汪亞雄:“這其實不算吧……”

李強:“不,這也是一個客觀因素。不管它造成的困難是可以克服的還是不可以克服的,既然它是一個確實存在的事實,那我們就應該記下來。對了今天我們除了總結,是不是還應該做點兒事”

汪亞雄:?

李強:“在你們的設計部,或者叫做實驗室的地方,找一個櫃子,玻璃櫃,把這臺tr54和你們的梅花牌收音機並排放在一起,就既當做兩種工業設計的差異展示,也當做鞭策你們前進的鞭子吧。”

……

“梅花”牌收音機的廣告、說明書還是投放到香港了,也做好了外銷的準備。但由於索滔天的收音機也在1月份上市,因此天津廠、電子工業局把“梅花”牌收音機的銷售預期降下來了。

不指望它賣太多,能撿個漏就很知足了。

把“梅花”牌的價格直接打到最低,價格戰擠死tr54?不行。雖然梅花牌的元件全是國內採購價拿到手的,成本確實不高,但是中國出口電晶體的價格是明碼標價的,你總不能把含有5個電晶體的收音機賣到40美元以下吧,那樣不但太假,而且外貿部也不會同意這樣幹。

好在有了“梅花”牌的教訓擺著,天津廠開始發奮進取了,設計部——現在更名為民用電子實驗室了——埋頭從各個方面開始學習工業設計,採集電子産品使用者的使用評價,甚至天津無線電廠開始琢磨今年6月要去北京抓一個藝術學院的畢業生進廠。

不過,劇情的轉折總是會來的。

“達瓦裡希葉,我收到了國內發來的電報。如果不出意外,兩天之內蘇聯大使館的經貿負責人會來天津無線電廠,這可是個好訊息。”

在天津化工廠無線電廠隔壁)擔任技術顧問的高階工程師、同時也是葉傳垠廠長的朋友伊萬諾維奇,操著一口剛學會不但三個月的津味普通話找上門來了。

葉傳垠:“哦?蘇聯大使館?”

伊萬諾維奇:“去年你送了我一個梅花牌收音機,的試生産型。我妻子探親結束回國的時候把它帶回去了。我妻子以及妻子的同學看到這個收音機之後都覺得很不可思議,而他的同學裡恰好有一個在部長會議外貿部工作的……長話短說,你們的收音機在莫斯科的幾個辦公室裡已經成為了寶貝,她們認為,進口一批梅花牌收音機滿足蘇聯國內需要,是非常好的主意。”

葉傳垠:“哦那可真是太好了。伊萬諾維奇,您能不能幫我預測一下,蘇聯同志大概會訂購多少臺梅花牌收音機?”

“你們能生産多少,就要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