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時間的存在,後世有一個非常有意思的說法。

時間並非只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定義,而是真實存在的一條長河。又有兩只真實存在的怪獸,一隻叫做過去,一隻叫做未來。

名為過去的怪獸自長河的伊始進發,張著一張血盆大口,不停地吞噬,不停地追趕著。而名為未來的怪獸則從長河的結束開始,也張著巨口,向著這邊走來。

誠然,時間的長河很長,很長,長到無量量劫,但總有一天,這兩只怪獸會在這長河的某一點重逢,而當這一天到來的時候,便是這天地歸於混沌的時候。

方孝孺沒有聽過這個說法,更沒有見過這兩只怪獸的存在,但對於末日的來臨卻有著深切的感受。

自燕王起兵,如今已是三年光景。而當初那位風華天下的廠公也在那個黑繭之中待了三年。

那一夜,滿朝文武屠戮殆盡,留下的,只有兩人。一個是他方孝孺,另一個則是長興侯耿炳文。

誠然,只用了短短一個月的時間,空下來的位置便被下邊的酒囊飯袋給補上來了,但真正有用的,只有他們兩個人。

一文一武,面對著自北平動地而來的滔天殺氣,維護著聲名狼藉的建武王朝。

清君側

這是北平起兵時所用的藉口。

方孝孺看過繳文,平心而論,他覺得很有道理。拋開慷慨激昂的文筆不談,只是講道理,建武朝自皇帝繼位以來,對滿朝文武的血腥殺戮相比先帝也是不相上下。閹宦弄權幹政也是真的,奸臣結黨也是不假。

方孝孺想來想去,也不覺得有什麼值得反駁的點。

可如今,朝堂上已然清明,該死的都死了,沒死的也變成了一個不知道如何形容的黑球,被埋在宮中三丈深的地底下。還要怎麼樣呢?

說這些也是無用,對於北平那邊來說,反都反了,難道因為你幾句話就算了?未免太過兒戲了。

民心向背的情況下,天下糜爛。

耿炳文領著朝廷拼拼湊湊得來的最後的四十萬將士迎了上去。面對著北平的精兵強將,打是打不了的,但距城而守卻沒有什麼問題。

拖,拖到死。

這是方孝孺和耿炳文合力做出最終的戰略,以朝廷的積蓄拼北平一城,沒有不勝之理。

道理是這般講的,但守得住城,卻守不住村。

山東一省被朱棣整個的當做了自己的補給之地,予取予求。百姓如何不去管他,但有一粒米,必做軍糧,但有一文錢,必做軍餉。杜工部的三吏三別在山東一地處處皆是,朝廷,卻無力去救他們。

披著一身霜雪回到府中,方孝孺將帽子卸下來掛在架子上。老妻在身後為其脫下皮袍抖愣著:“老爺累了吧,先喝些熱湯暖暖身子?”

“燙壺酒,今天想喝點兒酒,心煩。”

方夫人對一旁的管家吩咐下去,便又來到近前為其揉著兩鬢的太陽穴:“皇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