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榜案之後,徐如意帶領著東廠在天下佈置情報網,北平的朱棣在忙著擴軍斂財,暗地裡白蓮教在籌備物資,準備重建光明頂。

而在此三者之外,紀綱在忙著整頓錦衣衛,收攏權柄。朝中碩果僅存的幾位勳貴和新提拔上來的武將們夾著尾巴做人,文官們被殺了一批又一批,也不再像以往一般上竄下跳。

總的來說,從表面上看,至少在朱元璋看來,從朝堂到天下,四海八荒都是一片生平。官員怎麼樣不重要,至少百姓們都是安居樂業的,都有那麼一口飯吃。

每次站在五鳳樓上,俯瞰整個南京城,朱元璋心中總會湧現一股澎湃之情。這個他親手締造的朱氏帝國,前所未有的強大,而他,也可以放心的將這萬裡錦繡,傳給他的好孫兒了。

那一天,是洪武三十一年正月初一。

驚雷一聲,將朱元璋從夢中驚醒。悵然若失的在身前虛抓兩下,黑暗中,什麼也沒有抓住。

“急急急!急什麼?朕又不是不走,賊老天你催什麼催!”暴怒的吼聲在寢宮龍床上響起,朱元璋猛然起身,將錦被一把扯在地上,又幾步來到桌前將桌上的茶盞掃落。

“轟隆!”“嘩啦啦!”雷鳴伴著瓷器碎裂的聲音,讓朱元璋的心略略平靜了一些。

“咳,咳咳咳,咳!”胸膛起伏,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過後,一口鮮血落在了青石地上。

“陛下。。。”老張披著一件單衣,站在了朱元璋的身邊,手裡端著一杯熱茶。

胡亂的接過茶杯一飲而盡,隱隱作痛的心肺才算是好受了一些:“出去。”

“是。。。”

“秀英,等急了吧?朕很快就來找你做伴了。”兩行老淚緩緩流下,摔在地上,碎成幾瓣。

就在這個雨夜,他又夢到了自己的老妻,向自己招了招手。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裡孤墳,無處話悽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獨特的鳳陽腔,輕聲的哼唱著一曲《江城子》,佝僂的老者蜷縮著,又躺倒在綿軟的錦榻上。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皇上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了,在正月十五的那個清晨,朱元璋正式將早朝的主持交給了帝國的繼承人,皇太孫朱允炆。而他自己,則退居深宮之中靜養清修。

這一次,朱元璋是真的累了,他已經為這個帝國操勞了三十年了,如今他想好好的,為自己活上一陣子,哪怕這個時間很短,哪怕這個時間或許還不足一年。

“兒孫自有兒孫福,這個大明朝,朕想做的,朕該做的,朕能做的,朕都已經做了。剩下的,就看允炆你自己的了。”養心殿的方榻上,一身寬袍大袖的朱元璋這樣對自己的孫兒說道:“有朕為你扶這最後一程,你只管放心大膽的去做,朕也想看看你的能力。”

“皇爺爺,允炆一定不會辜負您的厚望。”朱允炆跪在地上磕了一個頭,旋即走了出去。還有一份治理天下的活兒要適應,他的時間也並不那麼多。

。。。。。。

皇位的傳接似乎被提上了日程,有些人的地位自然也就理所當然的水漲船高了起來。朝臣眼中的第一首選,是東宮侍讀黃子澄與兵部左侍郎齊泰。這兩個人一個是朱允炆的老師,師道尊嚴濃重,氣場強大;另一個則是朱元璋親自為朱允炆選定的肱骨之臣,與朱允炆亦師亦友。

每日間,齊、黃二人的府上車水馬龍,賓客絡繹不絕。黃子澄和齊泰心中暗喜,但面上總還是一副平易近人的姿態,只要不是太過歪瓜裂棗的,懷揣著同一個夢想,他們都團結到了身邊。

而那些歪瓜裂棗,自然而然的,也要抱成團,而他們的選擇,就是同樣名聲不好,但前途無量的東廠廠公。

當然了,與閹宦結交終歸不是什麼露臉的事情。扭扭捏捏的透過各種渠道暗中給徐如意拋個媚眼,投個書信什麼的表達一下自己的心意,也就是了。

提筆在花名冊上寫下吏部左侍郎杜澤的名字,徐如意滿意的點點頭:“今天就這些人遞了帖子?還有別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