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廷議東廠 下(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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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怕皇上聖意已決”禮部尚書王朋皺眉,想要看看風向再說。
“我戶部幹幹靜靜,不怕人查。”新任戶部尚書夏元吉淡然說道。這算是投了一票棄權。
“各位,你們別忘了,國璽可還沒找著呢。”工部尚書嚴震直冷笑道:“皇上若是沒有拿定主意還好說,萬一已經打定主意將東廠交給宦官掌控。。。。”
嚴震直話沒說完,也不必說完,意思大家都懂,無非就是四個字,秋後算賬。宦官記仇的名聲可是已經傳了幾千年了。
六部尚書,只剩兵部和吏部還沒有表態。
兵部尚書蕭學文慢慢將目光看向了吏部尚書黃恆,眼中似有探詢之意。
還沒等黃恆說話,耳邊廂一聲斷喝猛然響起:“自古以來,武死戰,文死諫。“內臣不得幹預政事,預者斬!”,鐵牌如今還立在那裡,難道我們就視而不見嗎?!”
聲音之大,讓眾臣為之一靜,連朱元璋都忍不住側目。
“原來是他。”朱元璋認出了發聲之人,正是都察院禦史之一,正三品副都禦使周觀正。
認出了周觀正,朱元璋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扯動兩下。
金殿之上文武雲集,朱元璋也不是每一個小魚小蝦都能叫出名字來,但這個周觀正,卻讓他眼熟的很,原因說起來匪夷所思,朱元璋吃過他的“苦頭”。
一切還要先從都察院禦史的職權說起。
都察院禦史,也就是傳說中的言官之一言官共分兩種,一為都察院禦史,一為六科給事中),官階只有七品,在這金殿之上只能算是芝麻官,可卻沒人敢予以輕視。因為他們官階雖小,權力卻極大,理論上他們平時並沒有具體的事務,就是整天到處轉悠,看到什麼不對的都可以向皇帝進諫,即使皇帝犯錯了他們也敢說。當然了,他們對皇上勸諫的時候還能“稍微”客氣一點點,但對其他的同僚們,那可真就是張嘴就罵了。
可以說,整個朝廷,上到皇帝,下到小吏,沒有不對言官們頭疼的。但偏偏還整治不了他們,只因朱元璋設立言官之初給了他們一刀一盾:“可風聞奏事”、“不因言獲罪”,翻譯過來就是“你們隨便罵吧,死不了。我們這些聽著的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就是了。”
再說說這周觀正,一個能讓朱元璋吃“苦頭”,留下深刻印象的人自然非同一般。
在洪武二十一年的時候,周觀正還只是一個小小的巡城禦史最底層的禦史,沒有上朝資格)。有一次,周觀正在巡查時,遇到一個太監領著一群女樂正準備從奉天門入宮,便當即上前制止,理由是“按大明內宮制度,女樂不得入宮。”當時太監回了一句“我有聖旨在身!”聖旨,也就代表了朱元璋的意思。可這周觀正偏偏不放行,堅持聲稱此乃亂命。太監無法,之後回去稟報朱元璋。朱元璋知道以後,便給了他一個面子其實是給自己所設立的都察院一個面子),傳下口諭不再讓女樂入內,而且還誇贊了周觀正。
按說事情到此也就結束,偏偏這周觀正不依不饒,最後逼得朱元璋親自出面安撫認錯才算罷休。
朱元璋不氣嗎?
氣,但也高興。畢竟這些言官都是自己選的,而周觀正的所為也正符合他設立言官的初衷。所以朱元璋非但沒有處罰他,反而接連升周觀正的官,讓他成為了都察院的副都禦使。
如今,在這個關口,周觀正又站了出來,朱元璋也皺起了眉頭,覺得事情有些難辦了。上一次錦衣衛複立,朱元璋給出了察案的理由,言官們無話可說。這次設立東廠,朱元璋給出了查探玉璽下落,錦衣衛不得力的理由,這沒有問題,可宦官不得幹政的話也是他說的,這就是毛病了。大明律限制的人,除了升鬥小民,還有他這個天下至尊。
金殿之上,在眾人的沉默中,周觀正邁步上前,昂然說道:“陛下,宦官不得幹政,這是您親自立下的萬世不易的鐵律。東廠的設立與否,臣不知詳細,不敢妄言,可既然東廠與錦衣衛職司同,那便不能交予中官署理,請陛下三思!”
周觀正一番勸諫,慷慨激昂,文武群臣齊齊拜倒在地:“請陛下三思!”
朱元璋環視地上的群臣,眉頭擰起。。。
身側,朱允炆一言不發,如老僧入定一般。沒辦法,朱元璋上朝之前特地囑咐了他,要他今日只許聽,不許說。
武將勳貴雖然跪在地上,其實他們不過是跟個風而已,在他們心裡,天下都是他們打下來的,大明離不開他們,錦衣衛都不敢動他們,難道東廠敢嗎?
文官們見朱元璋不說話,再度叩首呼喊:“請陛下三思。”
朱元璋臉上不悅之色愈發明顯。
沒有人注意到,玉階之上,面容蒼老的老張,嘴唇正在微微顫動。
“陛下!”群臣之中,一人猛然開口打破了僵持:“臣左僉都禦史魏直信肺腑以諫,自古閹宦為禍不知凡幾,若予以偵緝之權,必然流毒無窮,天下不複安定以。朝中眾臣亦將人心惶惶,無心事事。更何況,閹宦者,身體殘缺,心思陰騖,不讀書,不識禮,又如何能署理東廠?”
一番話,將太監扁的一無是處,歸納起來就是他們沒能力管理好東廠,到時候說不定會惹出亂子來。
魏直信話音剛落,又有一人也出聲拜道:“臣刑部左侍郎馮常耀,有一事不明,煩請陛下指教。”
“講。”
“陛下意欲設立東廠,不知是想以宮中宦官署理日常事務,還是隻由宦官聯絡皇宮內外,傳遞訊息?”
馮常耀的問題大有深意,群臣之中只有聊聊數人聽懂了其中的含義,卻都莫不做聲,裝作不知道的樣子。
朱元璋眼中一亮,隨後“哈哈”笑道:“馮愛卿問得好,倒是朕之前沒有說清楚。朕設立東廠,確實只是想讓宮內宦官往來聯絡,真正做事的卻不是宦官,眾愛卿不必憂慮。”
朱元璋欲蓋彌償的解釋,卻讓群臣都回過味兒來。聯絡皇宮內外,說白了,就是向東廠傳遞皇上的意思唄?意思和旨意不同,兩者的區別很大。雖然都是皇上的命令,但旨意是皇上寫在黃綢上,有據可查的;而另一個,卻是無據可查,除非當面找皇上對峙。讓宦官轉達皇上的意思,這不就是和讓宦官管理東廠一樣?而且朱元璋剛剛這麼一說,以後東廠太監說的話就有皇上背鍋了,隱然將錦衣衛都壓過一頭!
想明白了這一切,黃子澄很恨的看了一眼馮常耀這個“馬屁小人”,不死心的說道:“陛下,但不知這東廠設立之後由何人署理?”
既然東廠成立已成必然,黃子澄心中只能祈禱提督東廠之人不是那個徐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