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看著葉瀾眼中化不開的慈愛柔和。她抬手輕輕替葉瀾撫開頰邊亂發,囑咐道:“在外不比府中,羽兒雖會盡力照顧你,你自個兒卻也要懂得待人處事,遇到什麼不懂的問碧雲便可。”

她說著,指了指一旁和她們同道而來的丫鬟碧雲。

葉瀾點了點頭,算是應下。

林夫人接著道:“若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也不要勉強,只管差人去知會娘,可知道了?”

葉瀾深深的看了林夫人一眼,又點了點頭,盡管她心知自己並非真正的林月盈,林夫人或許只是在她身上寄託情思,卻也被這幾句叮嚀觸動了。

從來沒有人這樣同她說過話,也從來沒有人將她當成一個孩子一樣呵護。她甚至覺得,眼中有些許熱意,只好故作一副驚詫的樣子,去問林夫人:“娘不留下?”,以掩飾自己的失態。

不過葉瀾與林夫人正對坐著,夫人又是全心注意著她,這些小動作,自是沒有逃過夫人的眼,林夫人“撲哧”笑了,說道,“傻丫頭,娘嫁到林家,如果貿然留在羽兒府上,不合規矩。”

葉瀾忙問:“那我如何就能留下了?”

林夫人笑道:“盈兒是羽兒表妹,你二人自幼便養在一起,如今羽兒病了,你自然要留下來照顧他。”

葉瀾癟了癟嘴,嘟囔道:“早知這個表個是個體弱多病的,我就不認他了……他這若是病上個十天半月還好,若是三五十載羸羸弱弱的,我還要在這太子府待一輩子?……”

這時房中甚為安靜,葉瀾這雖是嘟囔,卻全叫人聽得清清楚楚,下人們不禁一身冷汗,全都裝作一副聽不懂的樣子,微微別過頭,豎起耳朵去聽。

這大管家則更甚,葉瀾這番話,他分明聽著是說給他聽。且不說葉瀾從前在府中管事,與他也算頗有接觸,如今除去他,府中見過葉瀾的人,上上下下幾乎全被換血。

大管家誠惶誠恐,這事太子殿下雖未與他明說,但此番派他迎接葉瀾,其中意思便可窺知一二。

葉瀾說著話,餘光去瞟大管家的動作神情,大略覺得他受教了,才打算放過他,拉著林夫人又說起了旁的,無關緊要的事兒了。

送走林夫人後,夜色已經濃了,濃成一片昏黑。

葉瀾坐在妝臺前。心中無波無瀾,於她而言,這不過是從一個囚籠,換到另一個囚籠裡,除了裝飾擺設變了,再無任何不同。

……

時光如同淙淙的溪流,不經意間,就悄然而逝。

一轉眼,葉瀾來到太子府已經兩月有餘,不過可惜,卻連正主兒一面也沒見過。

不過歲月無瀾,她倒是也樂得自在。只不過就算大門出二門不邁,也總有事撞到她頭上。

這一夜,星辰滿天,月朗風清。葉瀾在自己的小別院中待得實在煩了,便挑了這樣一個明媚的夜晚,出門走走。

經過這兩個多月的摸索,她發現,太子府的人看她雖嚴,密不透風,幾乎時時刻刻有人監視。但是卻並沒有真正閑置她的自由。

這段日子裡,她明裡就著無聊的名義,倒是上上下下將太子府摸了個遍,除去她前時在太子府管事時所知的意外,又意外收獲了許多,這下也算對太子府頗有了解了。

不過府中雖好,不但性命無虞,又是實實在在的人間富貴日子。葉瀾卻自問享受不來這滔天的榮華。從前她在大宋時,便不同於旁的深閨少女,日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她幫助葉相照管私産,實在算得拋頭露面的。這樣空閨寂寞的生活,倒有些不大過得來了。

這夜便是絕好的日子。她早和下人們打聽好了,梁熙羽自打上早朝去,一直到傍晚也未回來。這日又是下元節,北遼習中原節俗,這一日正是街街道道都擺集市的大日子,葉瀾便拉著碧雲一道出了府去。

北遼地處北方,一年大約只有冬夏兩季,這時不過十月,已經冷的厚衣長衫,捂得嚴絲合縫了。這樣雖保暖,出行卻是十分不便,是以葉瀾帶著碧雲在大街上搖搖晃晃走了半天也沒走出多遠去。

眼見著只是從太子府到林府的距離。葉瀾想著此去太子府,雖然兩府間隔不遠,卻並不能日日見到林夫人了。她細細一算,上次見林夫人也是數日以前了。想到夫人種種之好,倒有些念著她,順理成章地就踏進了林府。

林夫人也是想葉瀾的緊,正捉摸著哪日要再去梁熙羽那兒瞧她,這大活人送上門來,心中不知有多雀躍歡喜,緊緊拉著葉瀾,說了大半個時辰的話。

眼見暮色四合,太子府派人上了門來。

來人站在葉瀾和林夫人面前,十分客氣——

“夫人、小姐。”

座上的夫人小姐被攪了興,一點也不藏著,正正經經擺出不悅的模樣。夫人不耐地開口:“何事?”

來人正是梁熙羽最看重的手下,李瑜。

李瑜看著座上兩個人的面色,暗暗嚥了口唾沫,殿下確是給他出了個大難題,此時進退維谷,竟然不知道該不該開口。

葉瀾見他好半晌還沒有說話,十分不耐煩,催促道:“倒是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