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羽今日所作所為讓葉瀾一時難以接受,雖然於公於私她都免不了見著他,亦樂得見他。可是今日他的細心妥帖,他的當眾維護,都是她所承受不起的。不管他出於什麼,即便當真對她有意,她卻一開始就是有目的的接近他。所以此時才由著性子,一心避著他。

也不知北遼向來如此,還是她來錯了時候,這幾日時時下雪。方才三人說話間還沒下,這一會子功夫地上已積了薄薄一層。一時天地之間又被銀輝籠罩,映得山河都明亮了幾分。

葉瀾踏著薄雪,“嘎吱嘎吱”的,走的飛快。冬兒擔心她摔著,一路小跑緊跟著,累的氣喘籲籲,才堪堪跟上。

葉瀾本就初來,對焚園不熟,如今下了小雪,許多景緻被雪罩上,便分辨不清方向了。兜兜轉轉繞了半晌,才出了焚園,見著了車夫。她徑直上了車,等冬兒也坐上,便喚車夫趕車出發。

誰知馬車非但沒走,又一人掀開簾子上了車。她定睛一瞧,可不正是方才她千躲萬躲的梁熙羽?馬車本就空間狹小,她和冬兒兩個人坐還算寬敞。此時人高馬大的太子殿下上了車,車廂立時顯得逼仄非常。

熙羽卻一副絲毫未察覺的樣子。很自然地坐在了葉瀾邊上。由於空間小,二人捱得很近。

冬兒見狀,對葉瀾道:“小姐和殿下坐,冬兒先下去了。”

還未等葉瀾開口,熙羽便安排了:“外面天寒地凍,在車裡也不妨事的,瀾兒再靠緊我些便是。”

葉瀾自然不願冬兒下車受凍,又見冬兒擠得只坐了個側身,只好硬著頭皮朝熙羽那邊挪了挪。這一挪,兩人便靠的更近了,她甚至嗅得見他身上清冽的男子氣息。咬著牙想著下回一定換個大些的馬車。

車夫在外面問:“小姐,可要啟程?”

葉瀾回道:“走吧,先送殿下回府。”

“去林府。”熙羽迎上葉瀾略帶羞怯的目光,輕笑道:“我先時騎馬而來,不防落了雪,冷的很,可否搭瀾兒的順風車去林府見見林先生?”

葉瀾“撲哧”一聲笑了,天冷搭車?虧得他想的出來。不過這樣一來,她便沒法拒絕他了,只能乖巧地點點頭,由著他與她同去林府。這一路上二人捱得可近,誰都不曾言語,她暗暗在袖子底下掐自己的手指。這情形,比方才在焚香園的尷尬有過之而無不及,她只覺得如坐針氈。

很快,馬車便停到了林府門前。熙羽當先下車,又扶了葉瀾下車。待二人站定,才問葉瀾:“瀾兒是隨我先去拜過先生,還是先回住處?”

葉瀾寄居林府,已經很過意不去,此時若先回住處,是大大的禮數不周,便幹幹脆脆道:“自是先拜過林大人。”

於是梁、葉二人一道來到了林府正廳,已有家丁通報,不過熙羽在林府一向來去自如,拉著她徑直便進去了。二人一進門,卻發現座上已坐了幾個人。

林太傅起座相迎,眾人對梁熙羽行過禮後,林太傅便向先時座上那幾人介紹道:“這位便是葉瀾,葉姑娘。”

那幾人看樣子也是讀書人,見到葉瀾,竟比見到熙羽還要熱情景仰。葉瀾並不識得他們,有些不明所以。略微尷尬地同他們打過招呼,便問太傅:“這幾位是……?”

還未等太傅解釋,其中一人便道:“在下慕姑娘之才,特來拜訪,還望姑娘不要怪罪在下不請自來。”

其餘幾人與他一樣,都是特意拜訪葉瀾的。

……

經過上次那一場,葉瀾在焚園詩會甚為順利。一連幾日,她都在詩會上輕松勝出,很快,聲名便傳遍奉天。很多文人雅士慕大宋第一才女之名到林府拜訪。可她寄人籬下,如此委實多有不便,只好一概不見,一來二去,這孤高的名聲也傳出去了。葉瀾悶悶不樂,索性除去詩會,便日日在房中揣摩梁熙羽這幾日的詩。

熙羽之才早已為天下人認可,他在詩會上所作之詩,可謂字字珠璣,句句雅意,筆鋒銳利中稍顯綿軟,繾綣中不失蒼勁,不論是粗獷豪放,還是清雅婉約,他都駕輕就熟,寫的恰到好處。葉瀾與他相比,確是遜色了一籌。

在贊譽欽佩熙羽這般才華的同時,葉瀾不禁心下沉了沉。若此次詩會沒能奪魁,那件事情便有些難辦了。

焚園詩會本是冬日盛會,又已經開辦數日,這幾日,已近年關了。臘月的奉天甚為熱鬧,北遼新年有燈會,冰雕,與江南有所不同,葉瀾心中一直惦念著,想去瞧一瞧。不巧冬兒難抵北地酷寒,前日便病倒了,葉瀾只好穿起鬥篷獨自去逛燈會了。

燈會上也只是賣些小玩意,什麼面具啊,手鐲啊,糖人什麼的。雖然普通,但是風格全然與江南不同,葉瀾走走轉轉,看過了很多小攤子。東西雖然樣樣精美,她卻素來節儉,什麼也沒買,只有這支玉蘭花釵子,本是一截小枝杈,沿著原本的紋路雕了朵玉蘭花,精巧別致得很,葉瀾一拿到,便愛不釋手。

“老闆,這支釵子多少錢?”葉瀾拿著釵子,問小攤販。

“十文。”小攤販抬眼一掃,大約覺得這支釵子賣不得多少銀子,便隨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