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這事兒告一段落,盛屏還是忍不住問起,“相公,你真的不去科考了?”

她私心還是想他去的,而且劉二嬸也找她了幾次,讓她勸著點兒,她還是選擇尊重蔣鷺的意願。

“不考了。”

蔣鷺把家裡的書整理過後收在箱籠裡,書架和書桌上只擺了幾份教小苗和雲雲認字的書。

盛屏雖然感到可惜,也不再提起了。

轉眼劉釦子和張強已經在後廚做了一個月了,在盛屏看來,兩人都是踏實做事且還頗具天分的人,跟王秋雲和江山青商議過後,決定把兩人都留在廚房做事,而她則打算趁著這段不忙的時間,跟蔣鷺一起去外面走一走。

一來是為了開解蔣鷺的心情,二來,盛屏想把岷縣走個遍,把往來不便造成物資不流通的現狀,用南貨北賣的方式改善,發展經商之路。

如果她從前對開店做生意只是抱著小富即安的心態的話,在明確了蔣鷺不再參加科考以後,就堅定了要在經商這條路上走到底的決心。

之所以會有這樣的想法,主要是因為生存焦慮。

家裡二十三畝地,她原以為已經算多的了,足夠他們一家子吃喝,可是在經過了交稅糧一事後,她才發現,這僅僅飽腹的存糧,是經不起一絲波瀾的。

特別是今年,旱災的預兆一出現,村裡人的反應,她都看在眼裡。

放著好好的糧食不吃,整天吃野菜粗糧,家裡所有的糧食都用土窯存起來,防著蛇蟲鼠蟻不說,還要防著外人偷搶,村口甚至已經在建設竹籬、刺馬了。

對於冬瓜和南瓜這樣高産且容易飽腹的蔬菜,竟然也不想著自己煮來吃,而是喂給牲畜、家禽,只因為它們更值錢,可以在吃光了糧食以後賣了換糧,或者幹脆殺了吃,是最後的存糧,比銀子還寶貴的存在。

原本盛屏計劃用紅糖來做冬瓜糖,用南瓜來做饅頭、南瓜餅的,如今只能暫時放棄,學著村裡人仔細澆水施肥,讓它們多多結果,別餓著後院牲畜棚裡的祖宗們。

她手裡雖然略有餘錢,仍舊惴惴難安。

田地眼看著從青翠變成了金黃,又從金黃變成了荒蕪,原本隨處可見的野草、野花,不是被人薅走了,就是幹枯缺水自己死了,經過田埂山間,鞋面褲腳全沾上了灰塵,再不複往日的青山綠水。

鎮上倒沒有多大變化,店裡的客人還是那樣多,只是多是外地人。

後院的水井快要幹涸了,夥計們每天上午都要用板車去波浪江打水,寬闊的河道,往來船隻照樣頻繁,只是大船少了許多。

這一切的改變都在催著她往前走。

他們做的是食品生意,最易受天時影響,一旦發生饑荒,店必然開不下去,還可能發生哄搶一事,為了最大程度的避免這種事情的發生,她決定先行一步。

一面讓江山青和王秋雲仔細經營店鋪,一面讓王青把多餘的鴿子蛋全部孵化出來,吃不了的就養著,鴿子的食物從各種穀物,逐漸往裡新增烘幹的南瓜粒,喂養了幾天後,鴿子們沒有出現任何不適,他們也就放心了。

同時他們還做好了隨時關門的準備,就連米老闆也特意找過他們,說是店裡的粥只有往日的一半,防著大米漲價或是斷供,讓他們也把手裡的銀子換成糧食。

盛屏他們把選單重新調整過,只售賣村裡有的,存不住的食物,不再額外去攤販上購買其他食材。

王水每天蹲著糧店,一旦開門就沖進去買糧。精細的大米買得少,多是粗糧,買來以後全部運回了榮山村,放在倉庫裡。

做好一切安排以後,盛屏和蔣鷺這才出門,他們拿著岷縣的地圖,打算從萬牛鎮開始,一路北上走到岷縣縣城。

萬牛鎮於蔣鷺而言如今有了新的意義,盛屏在出發前遲疑的看著蔣鷺,想問他是否要換個地方,蔣鷺卻沒覺得有什麼。

“我都沒見過他們,即便他們站在我面前,也不過是一群陌生人。”

關於蔣鷺的親身父親一家,劉二嬸並不願意多說,就連姓名都不曾提及,這對於他們而言倒是一件好事。

他態度如此,盛屏略微放下擔憂的心。

萬牛鎮在波浪江下游,最便宜的交通工具是坐船,他們租了一艘小船,船上有艄公和他的妻子。

從萬安鎮出發,一路到萬牛鎮,需要兩天的時間,途中會停下做飯,夜裡會靠岸找個地方幕天席地。

炎炎夏日,夜裡也是暖風陣陣,盛屏吃著現做的饃就著鹹菜,望著滿天的繁星,滿心舒暢。

一路平順,只是越往下,河道越窄,水越少,等到了萬牛鎮,河道拐彎繞著一座荒山蜿蜒而去,餘下數道小河,遠遠眺望,只見成片的黑色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