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淚齊流。

“嗚嗚嗚......”榻上的人一陣嗚咽,早已沒了一開始的狠勁。他這種人欺軟怕硬慣了,見到這陣勢只能用目光連連磕頭。

可眼前的人是魔鬼,這目光又怎麼可能磕進對方心裡?

顧扶硯袖中滑出一塊碎瓷片,剎那間,慘叫聲充斥在昏暗的破屋裡。不知過了多久,慘叫聲漸漸消下去了。

顧扶硯走出屋外,一串鑰匙在他手裡發出嗚咽般的碰撞聲。他嫌惡得擦了擦手中的血。

第一縷日光照入屋內,映在幾根白骨上。地面上的血肉模糊成了一灘爛泥,腐爛在無人問津的清晨。

今年陸陸續續下了幾場雪,轉眼已是除夕。

每年這個時候,都是喻寧宮最忙的時候。百姓會到各地所在的教堂排著隊交轉運券,為來年求個好兆頭。

宴席上,觥籌交錯。通明的燈火點綴長夜,樂音繚繞。舞女身穿流仙紗裙,跟隨著音律將手中的水袖甩起,暗香流動,平白起了一身薄汗。本該是寒冷的時候,卻被這熱鬧的氣氛帶起一絲暖意。

裘竹坐在宴席第一位,白洎殷照例站在他身後。她出來前玉珏悄悄給她拿了兩塊糕點墊了墊肚子,否則高低得餓暈在原地。

讓人幹活不給人吃飯,這叫什麼事?!

正腹誹著,便見一塊糕點已遞至面前。是裘竹遞過來的。

倒忘了有這茬了。她壓下眼底那股惡寒,柔聲道:“多謝主教。”

可東西接過,卻是半口沒吃。

她趁著把糕點收進袖子裡的功夫,悄悄往臺上瞥去,心裡一咯噔,便見顧玄裔不知何時已經看向這邊了。

“主教,這幾年喻寧宮祭祀頗有成效,百姓安居樂業。今年除夕,地方收上來的轉運券,應當不少吧?”

顧玄裔語氣相當客氣。

裘竹哈哈一笑,那態度比平時對上自己不知要好多少倍。

“陛下過譽了。喻寧宮忙碌些,倒也沒什麼。這轉運券收上來,也是為來年祭祀做準備。百姓心誠,天神必會保佑我北昭來年風調雨順,四方安定的。”

這話可以說得是相當不要臉了。

後面的大臣心裡門兒清,有幾個看似盯著面前的菜餚,實則已戰術性地摸起了鬍子。

顧玄裔卻好似沒聽懂一般,接道:“祭祀自然是好事。只是依朕的意思,這幾年都未遇到什麼大的災難,那麼轉運券必是積攢下來不少。但正所謂‘自助者,天方助之’,要想國運昌盛,全靠祭祀不行,還是需要實實在在的施行良政。主教心繫百姓,慈悲心腸,不知是否願意幫忙?”

皇帝話說完,掃了一眼臺下。眾人接到眼神,紛紛應和:“是啊,是啊。畢竟這稅收不比轉運券收的多。”

“與其存在那裡,倒不如讓金錢流通起來。否則全積在一處,市面上的錢不就越來越少了嗎?再者說,金錢不流動,如何促進消費?長此以往,恐生弊端。”

白洎殷站在裘竹背後當背景板。前世這兩只老薑也是這麼有來有往,如今再看一次這場面,便發現——依舊精彩。她聽到那聲音,不用看便知道說話的是誰了。前世這戶部尚書這倒黴蛋貪汙一事被顧扶硯查到一事,如今還歷歷在目。

裘竹目光沉了沉,但面上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若能讓世道安定,裘竹必願傾盡畢生。但此事自開朝以來從未有過,還是需要我來日開祭壇做法,問過諸天神靈。”

此話一出,場上俱是唏噓。

顧玄裔目光微寒,卻是用開玩笑的語氣開口:“何須多此一舉?朕相信百姓信賴的神靈,功德無量,必是樂見天下安定的,若是能寬舍一些用於造福生靈,必然是願意的,諸位以為呢?”

臺下立馬就有人跳出聲來奉承:“陛下所言極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