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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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2 章
福利院的生活老師是一個懷孕的胖女人,她年紀很大,快到退休年齡了,其他老師說她費了大勁跑了很多醫院才懷的孕,是頭胎。
拍攝記錄福利院孩子的日常生活並剪輯上傳是她的工作內容之一。
她很和善,對著人總是笑盈盈的。
福利院的孩子們經常講這些八卦,說這個和善的生活老師和她老公在前幾年的某個深秋一見鐘情,堅持獨身主義的生活老師不久就稀奇結了婚,度假回來給福利院所有人發了小甜品。
我見過她老公幾次,他偶爾會來接生活老師下班,會往她辦公室送東西。這個男人曾經有一次俯身撐膝跟我平視說他聽老師講起過我,說我是個性格特殊的孩子。
有一次臺風預警逐漸升級,風和雨即使已經像鞭子刮在了身上還是在持續變大,福利院所有人都被通知趕往食堂,加固過的食堂窗框像被怪物不斷捶打發出哐哐的震耳的響聲。她清點人數保證了所有孩子都在場後,又沖了出去;她身上的塑膠雨衣外表面的水還沒滴瀝完,又一頭紮進大雨裡。
我扒在窗戶邊,看見她擠進食堂旁邊堆雜物的鐵棚底下的夾縫。她叉著腿單手託著肚子,朝地面彎著身體不停揮手像是在呼喚什麼。過了一會兒她往縫裡擠得更深了,側著身體把手探進去,以孕婦的身體艱難地撈出來一隻毛發被打濕的小貓。
她把雨衣下擺撩起來當作一個兜,把貓小心放在裡面,接著又從縫裡掏出第二隻小貓。
臺風隔絕了她的聲音,她扶著木樁子尋找、呼喚,有兩只大貓主動出來,跟著她一起淋雨進了食堂。她的頭發淩亂地捲曲著往下滴水,紮緊的袖口也淌出水。她打量食堂角落走過去想安置貓,我主動過去幫了下忙。
別的老師讓她回家,認為她的身體狀況待在家裡更好,但她堅持要值班。空閑下來的時候她拿紙巾擦幹貓咪們的毛發;牆上微弱的應急燈光彷彿格外給了她那個角落關照;她和她身邊圍著她轉的貓咪們潮濕的輪廓在那個臺風夜給我留下了格外深的印象。
四隻貓和全體在食堂避難的福利院成員一起平安度過了那次臺風。
她身上有一種對日常生活常懷感恩的綿延的熱情,她的身上看不到那種極端的負面情緒的影響痕跡。她臉上的皺紋大多數時候都只會因為笑容才加深。她堅持工作到在宿舍衛生間破了羊水才反應過來自己要生了。當時的我很羨慕,是什麼樣的生活才讓她有這種心態。
開廢兒族也不過是可以被操縱的人偶。
我懷著這樣的想法帶著恐懼從沉睡中醒過來,甚至隱隱覺得它們也不過是一些可憐蟲。
我的眼皮好像被膠水粘住了。
等我把眼睛睜開,熟悉的天花板表明我已經不在室外露臺,我回到了臥室。我不免回憶起昏睡前聽到的話,那些不知道真假的話。我緩了緩坐起來,探身去開床邊燈。我還記得我是帶著那個裝置睡著的,不知道那個裝置還在不在。
是誰帶我回來的?如果它們看見了這個陌生的裝置,肯定會檢查然後沒收。
燈剛亮,我轉過頭,一雙三角形的耳朵突然擠進我的視線。
毛茸茸的身體團成一團待在床尾,腦袋陷在被子裡。
這隻眼熟的貓咪就這樣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地趴著。當我看過去,它抬起眼皮露出水藍色的眼睛看向我。
它被壓扁腦袋的場景回閃在我眼前。
我扯動被子把它拖過來,想看看是不是同一只。它的腦袋被修好了?它的名字叫什麼來著,我有點忘了。
它沒有安靜地配合,在我手捉到它前,它起身跳下了床,並且向房間中心小跑過去。
我跟著它的背影,意外看見了桌子上的精神連結裝置。我掀開被子下床過去,拿起裝置觀察,猜這東西放在這裡的含義。
貓快移動到門口的時候扭回頭朝我叫了一聲,然後身體橫向貼門站著看向門鎖方向。
我盯著它好一會兒,最終決定跟它走。
愛得刻瑟的半成品裝置被我單手握著,我旋開門把手,它一下子就鑽了出去。
走入熟悉的走廊和庭院,經過站崗的衛兵,我和它們隔了一點距離把裝置重新戴上。經過痛苦的接入期後,我朝每一個路過的開廢兒族衛兵下達簡單的指令。
從鼻子流出的液體順著嘴唇下巴滑落,我用袖子隨意擦了擦就拖著逐漸沉重的身體緊跟著引路者。它停下來等過我,但沒有給我很多時間。
最後它領我到變形怪在的高層陽臺後蹲坐在了室內和室外交界的位置。
變形怪站在那對它來說顯得低矮而對我來說偏高的欄杆前。
它招呼我靠得離欄杆近一點。
我嘗試對它進行操縱。
試了兩次,但都失敗了。
“你看起來快站不住了。”它說,“我得提醒你,你上次使用這個裝置引發了神經壓力過載導致的過敏性休克,按你們人類的時間,你已經昏迷快七天了。”